“快與慢──慢生活與慢設計學術研討會”後記
自工業革命以來,效率優先成為社會普遍追求的價值目標,不僅表現在工廠和辦公室,也逐漸擴散到生活的一切領域,文化、娛樂和私人空間也開始被相似的時間結構所佔據,在這樣的背景下,慢的價值標準被遮蔽。時間的緊縮,價值標準的單一和趨同,使得生活本身的豐富性逐漸喪失。快餐、快餐文化和快節奏生活正在統治我們的世界,尤其是在GDP快速增長的中國,“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社會心態引發了大量的社會問題。
與效率優先相對立的,是對慢食、慢文化和慢生活的倡導和思考,重新評估慢的價值。慢生活運動始於慢食運動──1986年,專欄作家Carlo
Petrini在羅馬發起了一場反對麥當勞快餐的運動,由此拉開了慢食運動的序幕,並由此擴展到各個領域,慢城市,慢生活,慢旅行,慢設計……慢生活運動不僅或不簡單地意味著放慢生活節奏,而更主要的是要打破一種狹隘的時間結構,以期恢復或獲得對生活更深刻、更全面的理解。在快與慢的價值判斷中,並不需要簡單肯定或否定某一結果,而是需要認真體會選擇到底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長遠影響。4月19日至21日,由中國裝飾雜誌社、杭州師範大學美術學院聯合主辦“快與慢──慢生活與慢設計學術研討會”系列活動在杭州舉行。記者就美術教育中的“快與慢”問題採訪了與會嘉賓。
讓教育更加純粹
陳嘉映
首都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導
從西方工業革命開始,全世界人們的節奏變快。而中國比西方更為突出,因為中國要在較短時間內走很多路。從辛亥革命到改革開放這六七十年裏,有各種各樣的“快”。一開始“快”得有點慌不擇路,比如我們的“大躍進”。改革開放以後,找到了一條能真正地縮短與西方距離的路,這30年可以説是“快”得有成果。
但是,速度的背後掩藏著很多問題,包括教育領域。比如説這幾十年發展大型的大學,就像把巡邏快艇綁到一起想變成航空母艦。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是一個“慢工”。像教育這樣的活動,我們並沒有明確的目的,我們要教育出什麼樣的人跟教育制度本身處在相互作用的關係。教育,不可能有脫離了教育方法之外的目的。因此,我們必須慢慢地使教育形成自己的傳統,逐漸形成教育方法。古代的中國可能是全世界最重視教育的國家,包括老百姓的觀念和習慣,都是以教育為先。
改革開放之後,我們一直在“趕路”,我們很難允許等待傳統慢慢成熟。如此一來,我們更多的是用行政管理教育,由長官意志來決定應該如何辦教育。而不是由我們一代一代的教育家,慢慢形成一個教育制度。比較顯而易見的問題就是,指標化管理。當然從行政的角度是可以理解的。當其無法判斷教師好壞時,只能憑藉教齡、發表文章、教學成果、取得的經費等等來衡量。甚至把更多的力量用來辦項目,而不是教育學生。因為這跟考核制度有關,大家會去迎合這種考核制度也不足為奇。當然,教育學生的品質是最難量化的。可以計算教過多少學生,但是教得好不好無法用數字來告知,即使能用數字來衡量,也得等20年後。所以也無法考核。
以上情況眾所週知,並且很多人在為之努力。但是這不是技術性的方法所能挽救的,而是需要一場革命性的改革。首先,教育不能行政主導,也就是説縮小教育方面的行政力量,放出更多的自主權和自由權給基層教育部門。比如説給大學、中學,包括資金來源的多樣化和評價的多樣化,並不是所有撥款都由教育部來決定。讓教育逐漸形成一個傳統自我生長的機制。自我生長包涵著不同的辦學模式,互相之間的競爭。大家可以用不同觀念實現目標。這些不同觀念可以適用於不同的環境,比如説在一個大都市辦一個中學和在一個農村裏辦一個中學不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同樣的課本,同樣的制度。不同的觀念也可以適用於不同的教育類目,如美術教育,如果一個畫家想成為博士,他並不需要和其他科目的博士一樣寫10萬字的論文,他的想法可能都畫在畫面裏了。不同地區,不同行當,千差萬別,只有貼近底層教育的那些人才知道怎麼辦才是最好的。説是不同模式,並不是僵死的模式,執行不同的模式的過程是一個網狀的互相學習的過程。
雖然如此,不可否定這些年我們也培養出了不少優秀學生。因為仍然有很多很多自發的良好力量。有大量的年輕人無論你怎麼教他都能出來;也有一大批教師,不管給他何種制度,他都能傾心盡力地去教學生;也有很多的教育行政官員,一方面要應付種種條條框框,一方面他也在相當的程度上保護學生的學習熱情,保護教師的教學熱情。
打好基礎是硬道理
周小甌 杭州師範大學美術學院院長
表像層面的快與慢可能都不是問題,實際上我們關注的還是快與慢連接的現象,或者説是現象連接背後的品質問題。中國有很多話,“欲速則不達”、“慢工出細活”,都是和速度相關的話題。所以在追求社會整體效率目標的時候,也是在考驗我們是否有耐心去尋求更有品質的方案和途徑,真正實現社會整體的品質,這也是我們辦這個活動的期許。
我覺得在教育領域的“快與慢”是有語境的。比如説擴招,國家有錢有能力擴招不是壞事,但是有錢沒有師資、沒有良好教育的環境,尤其是藝術類,那是很可怕的。再比如,我們現在的四年教育是否正常?這4年的時間,我們培養了多少優秀的學生?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
無論是藝術或非藝術類教育,值得我們去慢慢推敲、打磨的,應該是基礎知識。因為學生出去做什麼和他以前學過什麼,這兩者之間有一定的關係,但未必那麼密切,特別是在日新月異的今天。只有紮實的基礎才能應對不斷變化的環境。
再者,我們作為師範美術學院,師範的教育很重要。師範的規格下的人才是不能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頂替的,然而事實卻不然。特別是我們的中小學的美術教育,中小學的美術教師應該是一種特殊人才,他教的不僅僅是畫畫,他要給學生一種德育、美育,如果按照師範的嚴格規定,每一個老師應該是為學生全面負責的人,只有“身正為范”的人才有資格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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