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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畫可否兼得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9-14 21:10:28 | 文章來源: 介子平的部落格

文\介子平

坊間曾流傳過吳冠中與汪曾祺二先生聊天的故事:汪慨言平生兩大遺憾,一則沒有學好外文,二則該當畫家;而吳的感覺恰恰相反,坦言自己本該從事文學,因為文學意境猶勝於繪畫美感。吳先生説:“中學時代,我愛好文學,莫泊桑小説的出人意外的情節。古典詩詞的優美韻律、魯迅雜文的凝練深刻……都曾使我陶醉,但未有機緣專學文學,倒投身繪畫了。”又説:“我當時雖然是學美術的,卻更喜歡文學。魯迅的文學,十九世紀法國的文學,我都愛好。但沒想到搞文學,這不可能,沒飯吃。”

兩位先生在各自的領域都取得了絕佳丕績,汪先生的文,吳先生的畫,定能成為傳世之作,只有達到此境界者,才能意識到己之局限,而心羨相關區域之所長。為此,吳先生果真在畫余附帶寫起了文章,且還出了散文集《畫外音》(山東畫報出版社2004年9月版)。但不知汪先生有無畫作問世,若有,肯定達不到吳先生畫作的高度,而吳先生的文字,單就技法而言,也不可能探得汪先生的地步。張渝在其《雪塵語畫——我對中國畫家的檢視》(湖南美術出版社2002年11月版)一書中評價吳冠中文:“畫事之外,老人家的散文創作頗豐,有‘畫韻美文’之稱。但這些多為心得的‘美文’,只可作為其本人的研究資料。”此臧否還算中肯。

吳先生又道:選擇美術,實為想學文學不成之變種。對文學的竭力推崇,更使吳先生語出驚人:“中國可以沒有齊白石,但不能沒有魯迅”。齊白石作為一個畫家,他的社會功能必然比不上魯迅。多一個少一個問題不大,但是中國近代沒有魯迅的話,是不可思議的。拉斐爾也只是一個畫家。儘管他畫的很好,但只是個技術。但是,他的思想沒法和但丁比。此言顯然帶有厚此薄彼、視而不見的意味,業已逾越理性的範疇,其中心已轉至社會功能學領域。其實,畫之表現與文之所述,各有倚重,各有關緊,是兩個不同的藝術區間。畫作直觀洞見,一目了然,文作深湛雋永,淪肌浹髓,若評價個孰優熟劣,伯仲軒輊,只能是於事無補,枉費一片心思。

“作畫與作文同法。一處消息不通,一字輕重不稱,非佳文;一樹曲折乖違,一石紋理錯亂,亦非佳畫。文之濃麗蕭疏,幽深遼遠,皆本畫意之迴環起伏,虛實串插,畫屬文心,文之與畫其可分乎?然而畫有不能達意者,必藉文以明;有不能顯形者,必藉畫以證。此又圖史之各專其美也。作畫與作文同法。一處消息不通,一字輕重不稱,非佳文;一樹曲折乖違,一石紋理錯亂,亦非佳畫。文之濃麗蕭疏,幽深遼遠,皆本畫意之迴環起伏,虛實串插,畫屬文心,文之與畫其可分乎?然而畫有不能達意者,必藉文以明;有不能顯形者,必藉畫以證。此又圖史之各專其美也。”(范璣《過雲廬畫論》)歷史上二者兼得者夥矣。比如中唐大詩人王維,詩文一流,丹青頂級,蘇東坡論摩詰詩畫的那句著名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句,已然成為一個藝術命題。蘇軾的畫同樣著名,他還與其表兄文同、摯友米芾共同構架了繪畫流派。只是王作蘇作失跡久矣,後人只知王維的芭蕉、蘇軾的竹子畫得好。其文與其畫,成就大者在文。徐渭以草書筆法入畫,衝破了文人畫素有的閒雅平和情調,凸顯了激昂喧囂的繽紛色彩和騷動無忌的個性氣質,鄭板橋齊白石均稱自己是“青藤門下走狗”,而徐渭的詩詞、戲文同樣被世人青睞,李日華《味水軒日記》稱其“有奇氣而不雅馴,若詩則俚而詭激”。鄭板橋的畫作師法造化,主張自生活入手作畫,他筆下的竹蘭,隨機應變,筆情縱逸,而在他之前,文人畫中的“四君子”是以細密寫實風格為主打的。鄭的詩文同樣有傳世者。其文與其畫,成就大者在畫。當代也不乏這樣的例子,比如啟功先生,比如馮驥才先生等等,皆屬文畫同時涉獵者。對此,鄧椿在《畫繼·論遠》中有臚列:“畫者,文之極也。故古今之人,頗多著意。張彥遠所次歷代畫人,冠裳大半。唐則少陵題咏,曲盡形容;昌黎作記,不遺毫發。本朝文忠歐公、三蘇父子、兩晁兄弟、山谷、後山、宛丘、淮海、月岩,以至漫仕、龍眠,或評品精高,或揮染超拔。然則畫者,豈獨藝之雲乎?難者以為自古文人,何止數公。有不能且不好者,將應之曰:其為人也多文,雖有不曉畫者寡矣;其為人也無文,雖有曉畫者寡矣。”被稱作一代通人的姚茫父,四十歲以後,“與周印昆、陳叔通登泰岱,遊曲阜,訪鄧蔚、靈岩,泛西湖,揚帆海上,名山在胸”,遂恣意作畫,竟情不盡,筆不止。鄭天挺教授述之:“姚先生以文章名海內三十年,向學之士莫不知有弗堂先生。晚年潛翳古寺,出其餘緒以為書畫,見者驚為瑰寶,而文名反為所掩。”

宋元之後,大批文人士大夫介入繪事,其主張藝術表現自我,推崇尚意書風,講究寄情于筆墨及詩書畫的相互滲融相互結合。凡作畫須有書卷氣方佳,文人作畫,雖非專家,而一種高雅超逸之韻流露于紙上者,書之氣味也。文人畫的趣味有別於院體畫師,迥異於民間畫匠,以畫為樂,是其出發點,信筆之作,是其全過程。於是超越常規技法後,便達到了無技巧的近乎道德含義的“拙地”;於是水墨代替了設色,書法運筆代替了畫法運筆;於是文人們在自己為自己營造的文人畫趣味裏徜徉低回,信馬由韁;於是出幾個文畫兼優的大家也就不足為奇了。對那些術有專攻,傾其畢生精力往往不及的院體畫師、泰西畫師而言,要達到文也好畫也妙的雙佳境界,則猶如挾泰山以超北海,何談容易。西方有句諺語叫“同時追趕兩隻兔子”。不可否認,文人在為文人畫注入相應的審美格調的同時,卻丟棄了作為畫家的有術訓練、標準技藝、嚴密法則,繪畫也由少數人的專業技能,轉為多數人的業餘行為。國畫在今天的危機,不能説與此無關。

吳冠中先生曾言:“我感覺以後我散文的讀者肯定比欣賞我的畫的人要多”。這句頗為自負的言談,也是純文人趣味的,也是自己對自己做出的評價:一是對其畫作的無疑;二是對其文作的強調,也就是不怎麼自信。其文與其畫相比,成就大者也在畫。熊掌與魚,二者還是不能兼得的。吳先生還説:“藝術就像大廈一樣,裏面有門有窗,入了門路路相通,當然可以串串門兒。作為一個畫家,寫作並不是為了發表,而是把一些想法或慾望記錄下來,正如票友一樣,愛唱戲,哼著哼著不知不覺就上了臺。”這種説法很對,心態也很好。但有些書評文章裏卻有著太多的諛詞,比如盧賢生在《藝術大師吳冠中》一文中評價吳先生的文學成就:“他的作品就像不分行的詩。他寫人、寫景、寫情思、寫哲理,處處有鮮明的色彩感和造型感,處處呈現點線面的舒展、纏綿,色與色的衝撞與擁抱。現代繪畫的形式、節奏、韻律、抽象,中國傳統繪畫的氣韻生動、幽深意境,常常鮮活地玲瓏透剔地在文章中閃現。”其實,離開他的畫,似乎很難評價他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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