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梁思成的侄女林瓔
上世紀80年代,林瓔設計了越戰紀念碑。從越戰、民權到女權、印第安人,林瓔為美國設計了4 座具有標誌意義的紀念碑。第5 座紀念碑“什麼在消逝”,是她自己的選題:環保。作為林徽因、梁思成的侄女,林瓔覺得自己和他們有“共同的信仰”。她説,紀念碑的存在,是為了告訴下一代什麼是意義,而不是“丟掉一些東西,又丟掉另一些東西”。
2009年9月,在12天裏,林瓔有五個展覽在全球開幕。林瓔輾轉美國、中國出席開幕活動。這是自設計美國越戰紀念碑之後,林瓔從未有過的忙碌狀態。
林瓔一向是慢速度的。在上世紀80年代,當她還是大三學生時,就因為設計越戰紀念碑一夜成名。在35 歲以前,她還設計了民權紀念碑、婦女之桌,完成了許多建築師一輩子望塵莫及的成就。然而30 年來,林瓔僅舉辦了兩場個展。
美國著名建築師弗蘭克·蓋裏是林瓔的大學老師之一。不過,林瓔的舉止間,一點都不見沿襲自老師的明星范。美國記者曾這樣描述她的外表,“林瓔看起來,總像是一個上課即將遲到的羞怯女生”。
在當下的世界級工作室裏,明星建築師普遍動腦不動手。但是林瓔不僅把自己的工作室規模控制在3-5 人,還堅持親自繪製設計圖紙,她認為“這很重要”。
林瓔在市中心有房,但她更多地居住在遠郊。她説,寧可在深夜和自己的貓一起工作,也不願白天在辦公室裏工作。林瓔的言行更容易讓人把她和東方人的勤奮、質樸聯繫起來。林瓔的作品則普遍被認為融合了西方和東方的文化背景。
林瓔出生在美國俄亥俄州。80 年代初來北京,她被記者問及,如何看待姑姑和姑父設計的人民英雄紀念碑時,她才恍然,原來自己家族在中國如此有影響力。林瓔不會説中文,而英文字正腔圓。她用英文告訴記者,父母教育她要“幹一行愛一行”。這是一句流行于上世紀50 年代的話。林瓔對這話的理解就是有得有舍。
已經有數年,林瓔不接任何建築項目,除了公益性建築;林瓔認為建築不應是有錢人的玩具,更應是窮人改變生活方式的途徑;她還認為紀念碑不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政治工具,而是關懷人的內心需求的途徑。
2009年9月,林瓔攜新作“什麼在消逝·空屋”來到北京前門23 號。她身上那件黑色毛線開衫,是在無數照片上穿過的那件。髮型還是校園時代的模樣。50 歲的林瓔透著書齋學子的單純,面對媒體,她不願過多上鏡;當有人走近她向她索取郵件地址時,她警惕地向後挪開身體,拒絕來者的要求。
“什麼在消逝”是林瓔的“最後的紀念碑”,這是一個呼籲保護瀕危動物和它們的生存環境的藝術項目,將至少持續十年,由全球的不同地區,通過不同的媒介,運用聲音、影像、雕塑等創作手段共同實現。
林瓔將當下的環境污染稱為“第六次大規模生物滅絕”,“這也是唯一一次由人類活動而非災難引起的大滅絕。平均每20 分鐘,就有一種動植物毀於人類之手。按此速度,有人預計,一百年後世界上高達30% 的動植物將不復存在”。
從越戰、民權到女權、印第安人,林瓔受命為美國設計了四座具有標誌意義的紀念碑。而第五座紀念碑則由林瓔自己命題,議題就是環保。林瓔説,她做環保已經很久了。
1940 年,林瓔的父親林桓舉家遷往美國,在俄亥俄州一片竹林深處安家落戶,門前就是大山。林瓔管其中的一座山叫“巫師的山”,常常遠足,或騎上自行車,到“巫師的山”的另一頭去。“當時,俄亥俄州一片很大的湖區著火,後來的清潔能源法案、乾淨水源法案、瀕危物種保護法案等都對我産生了直接的影響。”
林瓔的很多作品都與環境、地理有關。20 年前,她的第一場個展即以“地誌學”(topologies)命名。她的第二次個展“系統風景”則由可迴圈的木材做成,提供給人們三種觀看山體的不同視角。
“什麼在消逝”是聖弗朗西斯科藝術委員會的項目,林瓔用預算中的一小部分為藝委會做了一件作品,然後把大部分錢投入做“什麼在消逝”的媒介、設備等。
在開始做“什麼在消逝”一週之後,林瓔在報紙上看到,白鰭豚在長江已經功能性地滅絕了。
林瓔採訪了很多科學家,很多人擔心她只會呈現那些已經滅絕的物種。林瓔對他們保證,自己作品會關注那些瀕臨滅絕的物種以及它們的棲息地。
2009年9月,林瓔的聲音和多媒體裝置作品“什麼在消逝·空屋”在北京展出。這是天安時間當代藝術中心年度綠色藝術計劃“山水”中的一件作品,也是林瓔的作品第一次在國內展出。
走進天安中心黑黢黢的地下展廳,眼睛還沒有習慣黑暗之前,質感豐富的聲音傳來,海浪憤懣的充滿恐懼的低音;野狼在深夜遠山的嗚咽;雨水沖刷在石頭上,汩汩地盪漾著流入到遙遠的海裏……
等眼睛習慣了黑暗,看出去,在這個管道裸露的展廳裏,十幾個視頻通過投影設備,從地上投射到天花板,視頻都是大自然的畫面,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視頻的配音。
向工作人員領一塊有機玻璃和一副手套,端著玻璃,正對地上的投影設備,影像和文字便清晰地出現在玻璃上。
在黑暗中,那些已經滅絕和瀕臨滅絕的動物在你眼前20 釐米處的玻璃上一一呈現,從清晰到模糊,從模糊到清晰。它們中有幾年前重新發現的象牙喙啄木鳥,一度被認為已經滅絕;有北極熊和它們賴以生存的北極;有大西洋中的鱈魚,從1895 年到2008 年,它們變得越來越小;還有北美信鴿,曾是地球上一個很大的物種,當它們飛過天空時,天色都會暗下來,但現在已經滅絕了……動物的影像隨著參觀者端著的玻璃的傾斜而扭曲,你會發現,你必須端正這塊象徵生物棲息地的玻璃。
就在“什麼在消逝·空屋”展出前的一週,這個系列中的另一件作品“大喇叭”在美國加州科學博物館外亮相。這是一件巨大的圓錐體雕塑,由青銅鑄造,內部用回收來的紅杉打造。當參觀者走進圓錐體,就能獲得和“空屋”類似的體驗。
無論是“大喇叭”還是“空屋”,林瓔藉此希望讓人們再度審視自己身處的世界,深思人類對環境的破壞行為,自省自察。
2010年地球日,“空屋”將在美國時代廣場的大螢幕上展示。“什麼在消逝”計劃還將聯合多媒體,比如手機和網路,讓人們帶回家去看。
“接下來的三年,我們將和google合作。在網上,‘什麼在消逝’會有過去、現在、未來三張地圖。我們會選擇一些非常有力的引語,來展示這個星球以前的樣貌。馬可·波羅、哥倫布都記錄了他們的探險經歷。馬可·波羅説他看到了獨角獸,還説比他想像中醜得多。
其實那是犀牛,那時的犀牛很多。還有紐約的海灣,那裏曾經有很多牡蠣,可以長到很大。我們會把這張記憶的地圖向大家開放,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記憶添加上去,可以是你的兒童時代,也可以是你的父輩祖輩告訴你的,在地圖上標注出來那些我們已經失去的東西。而‘現在的地圖’則會標出那些為環保工作的機構,介紹專家、科學家在幹什麼,傳遞出希望的資訊,告訴人們做哪些事情會對專家有所幫助。第三張‘未來的地圖’,我們正在和美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合作,想把2050 年時人類可能面臨的情境通過各種方式展現出來。”
“林家的女人,每一個都個性倔強、果然獨斷、才華洋溢而心想事成。”林瓔的父親林桓這樣評價自己的女兒林瓔和大妹妹林徽因。林瓔也確如父親的評價,執拗並不計得失地遵循自己的選擇,“我們需要考慮我們的下一代,告訴他們什麼是意義,而不是丟掉一些東西,又丟掉另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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