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會英國館日間效果圖
在上海世博會建造的各國國家館,其展館建築代表著國家形象,文化和自流意識形態。但是,正如地球上的水都是相通的,世界各地的人,都有向善求美的情愫。英國國家館猶為讓我感到舒心溫暖,它不是想像中老牌帝國那樣雄姿傲慢的氣勢,而是來自遙遠英吉利海峽的朋友送給古老東方一件奇葩般的禮物。
英國館由被喻為“當代的達·芬奇”的建築師托馬斯·漢莎維克設計,該設計的橫空出世,擊敗了包括扎哈·哈迪德在內的眾多名師。“創造力是大腦的事,舒適感是屁股的事,主宰世界的是大腦不是屁股。”這,就是如今紅得發紫的托馬斯·漢莎維克。
托馬斯·漢莎維克將6000平方米的基地設計成一張展開的包裝紙,“紙”中的“禮物”是6層樓高的立方體,立方體表面佈滿了6萬多條向各方向伸展的纖維“觸須”,所有觸須頂端都有一個細小的彩色光源,它們能隨風擺動,組成多種圖案傳達資訊。白天,這些觸須會像光纖一樣傳導光線,提供照明;夜晚整棟建築散發出璀璨迷人的光影。獨特的外墻設計可以顯示展館內正在進行的活動。
一個華麗的表皮能演繹一個華麗的轉身,世界上也不乏擁有炫目外表皮的建築,而同時擁有生命般內在的建築才能恒遠。英國館更讓人拍案叫絕的便是外表皮上的所有觸須都通向一個種子庫,這個處在館內最核心的展區的“終端”蘊含了近6萬顆植物活種子,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走進館內,參觀者可以通過一系列走道進入“種子聖殿”,看到全世界各保護物種的種子樣本,好一幅孕育生命的絢麗畫卷。此時,我們會感受到英國人給我們中國人是何等珍惜的禮物——千年種子庫樣本。在我看來,英國館基地——那張生硬像是曾被揉皺成團的紙,記載著被機械蹂躪壓抑下的現代生活:線性般瘋狂地追捧理性,造成了對人類非線性情感的漠視。在建築領域,功能至上的刻板,乏味的結構,鋼筋水泥的氾濫,讓人們不能遠望開懷,終日徘徊出沒在日益逼仄的空間內。早在20世紀70年代美國,後現代建築師代表詹克斯在其《後現代建築語言》中就對現代主義所造成的這一弊端進行了批判。同樣,英國館的這位年輕設計師以撥開雲霧見天日之勢祝福世界:紙團終將展開,和紙痕形成鮮明對比呈現出的,正是那枚鮮活的靈魂種子。這座凝固的音樂,就如俄耳甫斯的琴聲那樣飄逸,就如尼采呼喚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回歸,會給人帶來心靈的救贖。
評説公共建築,是眾人的權力,建築是為他們而有的。但是,目前國人對國內建築物的欣賞滿意度,越來越低,我們經常可以在網上看到對建築及其設計師的諷刺和謾罵。而如今現代人對蔑視生命的建築,詬病最厲害的是詮釋威權權力的公共建築,認為這種建築更是對生命的壓抑,對人文自由的反動。
其實人們對公共建築的意識形態想像,源於中外傳統建築美學長期浸淫對權力身份國家機器形象塑造的濃厚意識。設計師往往被要求,建築,不僅僅是一個提供庇護場所的物理空間。尼采説:“在建築中,人的自豪感、人對萬有引力的勝利和追求權力的意志都呈現出看得見的形狀。建築是一種權力的雄辯術。”所以當我們縱觀世界各地文明,尤其是他們紀念性的公共建築,不管是城邦或是皇宮,神廟還是教堂,甚至如金字塔或秦王陵的墓穴,都象徵著一個國家權力的政治判斷,都彰顯著很強的權力意識。傳統的很多中國建築,小到民宅,大至皇宮,無不從儒家“禮”出發,按君臣父子,尊卑長幼的三綱五常秩序排列。西方古典建築也曾表現出神權、王權的等級巍峨,而文藝復興後幾百年,神權讓位於世俗,王權讓位於憲政,那些彰顯權力的建築就大大減少了。
而官本位意識濃厚的中國,直至今日新建的公共建築,尤其是各地的行政中心建築群,常常遭到納稅人的口誅筆伐。小小縣級市府大樓,龐然華麗,動輒就是大廣場、金水橋和參天華表柱。甚至還有山寨版白宮、天安門等雷人不已。浙江某鎮政府大樓就耗鉅資1:1打造翻版天安門,每到重大節日,官員和企業大亨們就在城門上招手,過把領袖癮。用威權建築表現當地形象,總還引以為傲。
公共建築成了權力展示力量的道具,中國地方官僚和資本爆發戶借用更高更大的建築物來掩飾自己知識修養蒼白的自卑感。所以我們有太多的公建如垃圾成山瀰漫在天際線上。我們的建築師或許也無奈于官僚趣味而忽視了人生命的主體,生命的呼吸和生命的自由。那種用公建形態,驅使人為之匍匐的奴役感,與人本和生命駁斥的建築,已經遭到越來越多的人唾棄,也是自然的。
讓建築擁有親和力,衝破鋼筋水泥框架,是世界先進技術的潮流。不少科學家已取得了令人振奮的結果。如運用光纖、纖維、電腦等技術,讓建築物植入“神經”“大腦”“皮膚”“自我修復”等與自然和人體交互反應和諧相處。在設計方面,許多建築大師放棄傳統守舊的設計方式,轉而向自然找尋靈感,“倣生建築”不斷産生,從構思到內外部構造和生理功能,形態不僅融合了大自然的神奇,還兼顧了前沿技術的精髓,因此備受人們歡迎。
公共建築,應該尊重生命,向生命致敬,這就不是“大人的事,匠人的活”了。這次上海世博會的各國展館,如英國館,讓我們的思想進入生命空間去理解建築,對建築的思索已不再停留于古老的堪輿,也不局限于歐洲新興生態學,而是通過代表國家的建築,揭示出現代人的心靈嚮往;讀出一個民族的文化、一類政體的脈絡和一種文明的價值。因此,先進技術的借鑒和拿來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對公共建築的現代理念的變革,也是一種意識形態的進步,那就不僅僅是建築師的責任了。
(作者 徐捷 中國美術學院上海設計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