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話最要害,涉及改革的基本立場。
王岐山這樣説:
中國歷史傳統中,“政府”歷來是廣義的,承擔著無限責任。黨的機關、人大機關、行政機關、政協機關以及法院和檢察院,在廣大群眾眼裏都是政府。在黨的領導下,只有黨政分工、沒有黨政分開,對此必須旗幟鮮明、理直氣壯,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
王岐山講“廣義政府”,不是第一次。至少去年年底,在會見基辛格的時候,就講了一次,“完善國家監督,就是要對包括黨的機關和各類政府機關在內的廣義政府進行監督。”這就是監督全覆蓋,比如,巡視和紀檢組派駐“不留死角”,也是在呼應“廣義政府”。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在黨的領導下,只有黨政分工,沒有黨政分開”這句話。怎麼理解?島叔想提醒大家注意接下來的一句話,提到了“四個自信”。在當前的政治語境中,凡是講到“四個自信”,有一點非常明確,那就是強調不要從某種流行的西方理論出發來論中國,而是要從中國自身的歷史文化傳統和當代政治實踐出發,來尋求中國問題的解決之道。
既然“廣義政府”是老百姓的普遍認知,根植于我們的文化傳統和治理實踐,那麼我們的任何改革都必須照顧到這個中國最大的現實。王岐山説“廣義政府”,承擔無限責任,這和西方政治理論中所謂的“有限政府”不在一個頻道上。
説到“黨政分開”這個詞,被很多人用來指稱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方向。鄧小平在上世紀80年代講政治體制改革的時候,也講過很多次。但當時的語境是,中國要擺脫深受蘇聯政體影響而導致的“黨政不分”這個問題,因為嚴重束縛了改革。
《鄧選》第三卷有這麼一段話:“效率不高同機構臃腫、人浮於事、作風拖拉有關,但更主要的是涉及黨政不分,在很多事情上黨代替了政府工作,黨和政府很多機構重復。我們要堅持黨的領導,不能放棄這一條,但是黨要善於領導。”講得很清楚,黨政關係,首先是要堅持黨的領導,其次才是各有分工,但無論怎麼分工,所有考慮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如何改善並鞏固黨的領導。
這是鄧小平的“原問題”。我們也必須在這個問題基礎上思考黨政之間的關係。如果改革的結果丟了共産黨的領導,鄧小平絕不會答應。
不過,一段時期以來,“黨政分開”這個詞逐步淡出官方表述。而一些學者在討論中國政治改革道路的時候,依然喜歡沿用這個表述,因為在他們的設想中,黨政之間是對立的關係,此消彼長。而一些人骨子裏對共産黨的領導不認同,也借此鼓吹執政黨“放權”。因此,“黨政分開”在輿論場的話語體系中,已經不是簡單的技術問題,異化成了意識形態之爭,爭論的核心就是要不要黨的領導的問題。
但黨政之間的關係問題一直存在,也會是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王岐山這次提出“黨政分工”,並反覆強調,“在黨的領導下”,應該説是正本清源,有的放矢,回歸了鄧公的本意。
這一屆中央高度重視制度建設,要為今後的改革搭“四梁八柱”。監察體制改革也是要在體制上確立“不能腐”的現實制度基礎,王岐山的改革思考已經非常深入細緻了。
循著王岐山的思考,我們也能看到中國改革的邏輯,既要扣住眼前的問題,大刀闊斧,也要照顧歷史的話語體系,小心梳理,可謂異常精密複雜。其實,中國的改革一直處在歷史和現實的張力中,高明的改革者一定會在兩者間尋找微妙的平衡。在這點上,學歷史出身的王書記深有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