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浙江杭州的外賣小哥彭清林,為救跳江輕生的女子,從十余米高的橋上一躍而下,將其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經過診斷,彭清林是胸椎壓縮性骨折,給到他的治療方案是平位臥床加輸液和中藥外敷治療,現在臥床休息也很重要。
上個星期是彭清林的休息周,但閒來無事的他還是決定接單送快遞。6月13日12點左右,他接到了一個送手機的單子,西興大橋是必經之路。
彭清林:走到橋中間就有點不對勁了,前面堵車了,很奇怪,為什麼會堵車呢?橋上人也沒多少,大家都往橋下看,有人跳河了,我也去圍觀。
記者:你當時在欄杆往下看?
彭清林:對,圍在那裏看,怎麼還有個女的?我個人感覺她會游泳,我説是不是在游泳?
記者:其實你當時第一時間並沒有想去救人?
彭清林:沒有,因為我看她感覺會游泳的樣子,不需要去救。前面的人還不走,還在那裏看,我也在那裏看,看著我就發現有點不對勁了。我個人感覺她可能沒力氣了,已經往下沉了。
彭清林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游泳訓練,但是小時候,在湖南老家,他經常在河裏游泳,所以有判斷人在水中狀態的經驗。
彭清林:因為我自己也喝過水。
記者:被嗆過?
彭清林:對,被嗆過。有時候沒力氣了我們可以平躺著休息,普通人不會,沒有那個姿態,只能這樣站起來,掙扎,只能往下沉。她還在往下沉,這已經很危險了。我當時就把鞋子、帽子一脫,把眼鏡一丟,他問我幹嗎?我説跳下去救人。
這一跨,彭清林從圍觀的位置站到了橋欄外面的橋墩上。這個位置距離江面12米,相當於4層樓的高度。站在這裡,彭清林並沒有立即跳下去。
彭清林:因為我從來沒有跳過這麼高的水面,我知道跳水姿勢不對的話很危險,搞不好可能是別人救我們兩個,也有可能我跳下去姿勢不對,人可能直接就沒有了。
記者:當時你想過這種後果嗎?
彭清林:我對自己還是稍微有點信心,拼一把。
記者:很多人都覺得報警,等待其他人救援就已經完成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了?
彭清林:女的不行了,我在上面説報個警,警察五分鐘過來,你等不等得了?如果你等得了你可以去等。我也看得出來,那女的已經開始有求生欲,她可能自己已經後悔了,喝了幾口水可能真的是有點後悔了,因為喝水是很難受的。
6月13日13時08分至13分期間,杭州110指揮中心接警平臺連續接到同一個警情,那就是西興大橋往濱江方向,有人落江。錢江水上派出所值班民警劉朝玉率輔警邵增紅、陳世國、汪友國等4人火速出警、趕赴現場,與此同時,上城分局望江派出所民警顧棟波警官也在驅車趕往現場的路上。根據監控記錄下的時間:彭清林在13點12分24秒跳進水中。
記者:我看當時濺起的水花特別大?
彭清林:可能姿勢不太對。
記者:垂直下去的時候整個狀態和你預想的一樣?
彭清林:預想的差不多,但是不是想像中的美好,正常的話我應該腰不會閃到的,但是後面下水的時候好難受,渾身都難受,那個水一瞬間灌過來,我嗆了兩口水。
記者:你也嗆水了?
彭清林:對,我又沒有捂鼻子,那水壓很大,使勁灌下去。
記者:那一下會蒙吧?
彭清林:很蒙,趕快深吸一口氣,直接上去,上去。
浮出水面的彭清林第一時間確定了落水女孩的位置。
彭清林:確認方位游過去,我就先拉她上來,我跟她説了一句話,我説你不要亂動。
記者:但是我看到當時她是伸著手想抓你?
彭清林:對,她伸著手想抓,有求生欲,她也沒有亂動,她要是亂動的話我當時肯定就要換方式了。
記者:你是有這种經驗,如果説緊急的狀況她抱著你的話也會連累到你。
彭清林:對,我們的體重級別有點不一樣,還好她也沒有太過慌亂地動,不然的話真的挺危險的。
當時,橋上的好心人找來了兩個救生圈扔在了彭清林的身邊,他把其中一個套在了女孩的身上,另一個游泳圈給自己帶上。這個時候,水上派出所的快艇到達了現場,50歲的民警劉朝玉也縱身一躍,跳進江中一起救援。水警把落水女孩救到快艇上,但彭清林沒有上快艇,他選擇自己遊到岸邊,因為他的電動車還在西興橋上。
彭清林:我沒上艇。我感覺江岸也不是很遠,一看有四五個橋墩,四五個橋墩才多遠,我自己遊一下,遊到一半我就後悔了。
記者:後悔什麼?
彭清林:可能我穿著衣服和褲子,好費力,好累。我就先躺了一會兒,躺了應該有兩三分鐘,我先休息一下,我已經力竭了。上岸以後第一句話就是我好像閃到腰了,但是我還要工作,我手上還有單,我單子還沒送完。
記者:這只是一個工作,只是十幾塊錢的一個收入而已?
彭清林:不是十幾塊錢,這是一個職責,東西寄到你手裏,你既然拿了這個配送費,你就要把它送到顧客手裏。
記者:但是你經歷了突發的一個事件?
彭清林:那時候可能超時了,沒辦法。發件的人打電話説,小哥,你這個外賣還有多久?客人催了。我説可能還有五分鐘。
記者:你沒告訴他你現在經歷了什麼?
彭清林:沒有,這有什麼好説的。
記者:這麼大的事你認為沒什麼可説的?
彭清林:沒有,我跟我爸,跟家裏都沒説過。
“我感覺自己跟英雄不搭界”
隨著救人視頻被人們廣泛關注,彭清林的經歷也被快速傳播著:彭清林,湖南張家界人,在杭州從事外賣工作一年多。在這之前,他曾在老家的皮革廠做調色工,因身體原因,辭去工作,選擇了騎行。他有過從廣州騎到北京、從廣州騎到拉薩的經歷。這樣的經歷註定會帶給人深刻的體驗。
彭清林:你可能不知道那種被人幫過的感覺,你自己去經歷過就知道了。
記者:比如説你經歷的?
彭清林:像我以前是騎自行車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剛好進西藏的時候,西藏的天氣變幻無常,下冰雹了,我還穿個短袖,因為剛進六月份,冷得不行,全都打濕了。那個人説你過來,在那裏躲一下雨,烤一下火,給你拿個衣服穿一下,自己平心而論,換位思考一下。
記者:這種善意是會傳遞的?
彭清林:對,反正就是不能讓別人失望,要把這份善意傳下去。
從騎自行車到處跑,到騎電動車送外賣、送快遞,在這兩種差異很大的生活狀態中,彭清林找到某種一以貫之的東西。
記者:送外賣也挺辛苦的,風裏來雨裏去?
彭清林:我就喜歡在路上的感覺,我現在騎的是電瓶車,我的箱子裏面總會備幾把雨傘,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有時候天氣下雨,看到了小孩子淋雨,我會把雨傘給他,因為我被別人幫助過。我送外賣的時候下雨了,我淋濕了,沒有穿雨衣、也沒有打傘,一個阿姨説小夥子,我看你身上都濕了,我給你拿把傘好不好?
記者:就是一個隨手之舉?
彭清林:對,我心裏好感動。你見得多了,人會慢慢改變的。
6月14日,杭州市公安局授予彭清林一等治安榮譽獎章;杭州市見義勇為基金會授予其見義勇為積極分子榮譽稱號,獎金30000元;杭州市文明辦授予其“杭州好人”榮譽稱號。同時,彭清林所在的外賣平臺授予其“先鋒騎手”稱號和50000元現金獎勵。
經過全面的醫學檢查,彭清林的內臟和皮膚沒有明顯損傷。但從高處直接入水,水的張力導致他的胸椎節段出現壓縮性骨折,局部有出血和水腫。目前正在運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對其進行保守治療。如果嚴守醫囑,彭清林的身體會得到全面的康復,他的生活也終究會回歸平靜。
記者:通過這次見義勇為,社會都開始關注你,關注到你的職業,你有什麼想説的嗎?
彭清林:我以前經常説一句話,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你不知道我的故事,請你不要老是去評價別人,你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像我們快遞小哥也是,任何工作其實都是一樣的。
記者:你們更希望平等和尊重的眼光?
彭清林:對,做好事也好,平時幫助別人也不分什麼職業的,我感覺任何職業都有這種人,你有時候隨手的一件事情,你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改變一個人,我就是被人家改變的。
記者:你以前對英雄怎麼理解,現在又怎麼理解?
彭清林:我對英雄的理解就是那些在一線拼命的戰士,特別是邊疆,這種是真正英雄。我們這種,叫我英雄我感覺很怪,英雄我感覺跟這個不搭界。
記者:你希望對你這樣一個見義勇為的行為,別人怎麼稱呼你,別人怎麼看你?
彭清林:我感覺這個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希望他能站在我的立場上,我説了真的是沒關係的,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反響會這麼大?我覺得有點惶恐。
記者:那就做一個平凡的好人。
彭清林:對,我就想做一個平凡的好人,把這種精神傳遞下去。
來源:央視新聞 | 撰稿:古兵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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