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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競相入局到大浪淘沙,揭開風口浪尖上的新能源車企真相
發佈時間 | 2023-04-10 08:51:38    

   2023年一季度的中國新能源車行業,論魔幻程度,堪比魔幻現實主義作家馬爾克斯的小説——

  1月,國補退場,新能源汽車維持30個月的産銷增長宣告結束,特斯拉打響價格戰第一槍;

  2月,比亞迪下場降價,吉利押注新品牌,曾躋身“造車新勢力F4”的威馬汽車風波不斷;

  3月,東風“掀桌子”,點燃價格戰高潮,燒向“蔚小理”們……

  一個好消息是,乘聯會(乘用車市場資訊聯席會)最新數據顯示:3月1日至31日,全國新能源車市場零售54.9萬輛,同比增長5%,較上月增長27%,沉寂兩個月後迎來“小陽春”。

  眼下,價格戰正向“保價戰”轉變,但硝煙未熄。短短10年,新能源汽車滲透率從不到1%做到27.6%,中國汽車産業在全球彎道超車的底氣何在?能否應對瞬息萬變的市場?誰會落幕,誰又能一路凱歌?記者走訪杭州、紹興等新能源汽車産業重鎮。

  3年冒出近百個品牌

  過去六七年間,一些品牌消失,一些企業撐了過來,一些遇上了新難題,洗牌時刻都在發生……

  幾乎所有被採訪者,無論造新能源整車的,還是身處供應鏈中一環的,大家都有一個共同感受:大洗牌,提前來了。

  瘋狂的降價潮,席捲數十個品牌,新能源汽車行業競爭白熱化。政策層面,滲透率逼近30%後,除了國補退場,新能源汽車取消綠牌優惠等呼聲不斷。此外,寶馬、賓士等跨國龍頭車企加速電動化轉型,給新能源車企的未來帶來了更多不確定性。

  “油車企業、新能源頭部企業、造車新勢力,大家坐到了一張牌桌上,沒有誰能斷言自己最終肯定留下。” 一坐下來,零跑汽車市場部總經理周穎就感嘆,此前一週,有20多個品牌向媒體發出試駕等活動邀請,“太卷了!”

  類似的“瘋狂”,周穎曾在2015年前後見過。

  那一年,名字來自德語“世界冠軍”的威馬汽車,在上海誕生。時間比“蔚小理”稍晚,但似乎想要印證自己的名字,“威馬”開局很“威風”——創始人沈暉曾任吉利高管,當其他新勢力還在為錢和造車資質發愁時,“威馬”已在浙江溫州、湖北黃岡佈局生産基地。公司成立僅1年多,投資額高達67億元的溫州製造基地開建,當地稱引入威馬汽車“圓了溫州30年汽車夢”。

  同樣在2015年,12月下旬,帶著大華股份聯合創始人的身份,朱江明在錢塘江畔創立零跑。跨界造車,零跑“技術味”很濃,一開始就主張“全域自研自造”。這一點,從他們大手筆投資的金華基地能夠看出,與一般整車廠只有鍛造、裝配等車間不同,該基地建有專門的三電車間,承擔電池Pack(鋰離子電池包的加工組裝和包裝)、電機總成等産品生産。

  隨後,天際汽車創始人張海亮孵化出了“天際”。這位離開上汽、加入樂視,在賈躍亭敗走美國後又帶著團隊二次創業的老將,決定跳出低端車市場競爭,打造中高端新能源汽車品牌。2017年11月,天際汽車製造基地落戶紹興,首款量産車型ME7補貼前售價定在23.88萬元至26.98萬元。當時不少投資者認為,天際汽車就是“具有德國品質的國産特斯拉”。

  真是火熱的3年!中國各大城市“冒”出了近百個汽車品牌,僅在浙江,吉利拉開傳統車企電動化轉型大幕,領克品牌發佈,與戴姆勒賓士集團合資、專注純電車的smart亮相;地處嘉興的合眾新能源,官宣了自己的新品牌——哪吒汽車,並推出首款車型N01;連萬向集團,都宣稱要延續父輩造車夢,和寶馬聯合造出卡瑪汽車……

  與此同時,漫天質疑也伴隨激進的汽車電動化進程而來。PPT造車、騙補、圈地等風波不斷。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2017年前後,地方政府招引整車企業的競爭極其激烈,導致“是個項目就開工”,但很快大家為自己的“造車衝動”付出了代價。比如,湖州“拉”來遊俠汽車,當時豪言要做“中國的特斯拉”,計劃投資115億元建造汽車工廠,年産20萬輛電動汽車,新華絲路基金、南太湖建設基金等均給予了資金配套。結果,短短兩年,工廠爛尾。

  此外,出行難、充電難、量産難、交付難等新聞,持續將新能源車企推上“風口浪尖”。

  但不管怎樣,帶著電動化、智慧化、網聯化、共用化等特徵出生的新能源汽車,一邊順應了時代潮流,一邊繞開了百年傳統車企燃油車的專利限制,讓整個浙江乃至中國汽車産業,看到了自主品牌彎道超車的希望。靠著全新的技術、全新的商業模式以及産業扶持等優勢,新能源汽車高歌猛進、一路狂飆。

  那時,連空氣中,都洋溢著自信和樂觀。

  産業發展“東邊不亮西邊亮”

  造車,終究不是新消費——幾個月造出一個“文和友”,一夜之間讓“喜茶”火遍大街小巷。造車像長跑,擁擠的賽道上,一不小心就會掉隊。

  2019年,對於零跑、天際等不少新能源車企,都可以説是生死存亡時刻。一場資本寒冬悄然來臨。機構不願投了,車企融資成功率斷崖式下滑。這對仍處於“燒錢”階段、還未量産、盈利困難的新能源汽車企業來説,尤其是造車新勢力們,無異於滅頂之災。

  “隨後新冠疫情暴發,一大批造車企業倒下,像博駿、前途、奇點等,今天很多人可能已不記得它們的名字。”周穎回憶道。

  恰恰也是疫情,給了零跑“窗口期”。“想清楚了要造什麼。”採訪中,周穎為記者梳理了時間線——2020年5月,純電小車T03上市,價格拉低到8萬元左右一台,首次給市場建立了“零跑能造車”印象;當年底,C11亮相,憑藉較高的品價比,打開品牌知名度,這款車助力零跑進入“量産十萬輛俱樂部”;2022年5月,C01啟動預售,也是在這一年,零跑成為繼“蔚小理”後第四家上市的造車新勢力。

  撇去媒體稱“C11、C01是水桶車”的爭議,零跑貌似度過了“至暗時刻”。“從産品、價格、配置,到戰略、渠道、行銷,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周穎感嘆,新能源汽車行業的競爭,就像是在槍林彈雨中求生。

  相較零跑的起起落落,天際汽車的困境,似乎在於“不溫不火”。

  3月,記者到訪紹興,滿大街跑的特斯拉、比亞迪、吉利中間,零星見到幾輛天際汽車開過。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該品牌的問題出在錯失“窗口期”——按照計劃,天際ME7要于2019年9月上市,並於12月啟動交付流程。但當年11月,天際宣佈交付期推遲到2020年第一季度。後來受到疫情衝擊,疊加資金鏈緊繃,天際汽車陷入了量産困局。

  另一位持有不同觀點的行業觀察人士認為,困局的源頭是“不接地氣”。比如,25萬元左右的預售定價,超出不少消費者的心理價位。事實上,從2023年初東風降價引發市場狂歡來看,最受中國消費者歡迎的,仍是20萬元左右的汽車。即使有更高的預算,更多人也傾向選擇知名車企,而不是初出茅廬的新能源汽車品牌。

  一輛整車,由上萬個零部件組成,能夠帶動一條超長産業鏈,也給了地方政府無限暢想。但一家整車企業,從培育到成長,再從無數輪“廝殺”中脫穎而出,很不容易。記者在採訪中遇到一些地方幹部感嘆:“我們的新能源汽車佈局,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當然,中國還有一句俗話,叫“東邊不亮西邊亮”。

  告別天際汽車,記者來到位於紹興濱海新區的三花新能源汽車零部件産業園。車間內,一批批水冷板從全流程自動生産線産出。另一邊,新一期車間廠房正加緊建設。

  紹興三花新能源汽車部件有限公司行政經理李浩然告訴記者,這裡是三花全球新能源汽車部件的主要製造基地,供應和輻射中國、日本、南韓和東南亞在內的廣大區域。“就在去年,我們三期年産1100萬套新能源汽車用高效換熱器組件項目順利投産,目前正按工業4.0的標準,打造國內一流産業園。”李浩然説。

  顯然,由於佔據供應鏈關鍵一環,整車企業的興衰起落,對他們影響並不劇烈——不管誰能生存,汽車總需要零部件。“這恐怕也是華為堅持不造車的原因之一。”業內人士指出。

  這兩年紹興將目光聚焦新能源汽車關鍵零部件,先是“三花”、“臥龍”、萬豐奧威等龍頭企業,在新能源汽車動力系統、熱處理系統、汽車底盤等領域,發力搶佔制高點;再是嵊州等地引進比亞迪電池、海威新能源車車身一體化壓鑄項目等。“目前正在加快傳統汽配産業轉型步伐,同時著力引進新項目。”紹興市經信局相關負責人説。

  對於整個浙江,儘管有産能過剩等隱憂,但新能源汽車産業仍是一條不得不競逐的賽道。2022年,全省11個設區市單體投資最大的製造業項目,有5個涉及新能源汽車産業。去年底,吉利極氪工廠宣佈當年産值破百億元,零跑汽車也成長為百億級企業……

  當時,幾乎沒人想到,一場大風暴就要到來。

  充滿懸念的淘汰賽仍將持續

  2022年最後一天,廣州車展上,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汽車行業分會會長王俠判斷説,“在第一輪熱潮中處於弱勢的‘新勢力’,將面臨更加嚴酷的生存壓力”。

  言猶在耳。很多人以為2023年新能源車企生存的最大挑戰,是如何盈利,如何改變“賣一輛虧一輛”狀況時,傳統燃油車企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和火力發動了全面進攻,也因此誕生了那個著名的段子:某車“賣21萬元的時候渾身都是毛病,賣12萬元的時候全部都是優點”。

  “很幸運,3月1日我們發佈了23款全係車型及C11增程訂購承諾,第二天東風就宣佈了降價,晚一天我們的聲音就會被淹沒。”事實上,從去年第三款車型的消費者身上,周穎已經看到變化。如果説上半場的消費者是獵奇,想體驗無人駕駛、鐳射雷達等黑科技,下半場的購車者更加關注安全、空間、配置等,“也就是説,嘗鮮階段的消費需求,基本消化完了,新能源汽車已經進入爭搶傳統燃油車的用戶階段。”

  確實,乘聯會數據顯示,過去一年新能源乘用車批發649.8萬輛,同比增長96.3%,市場滲透率達到27.6%。每賣出4輛車就有1輛是新能源車時,我們再用“新物種”稱呼新能源汽車已然不合適,它已經真正成為了大眾消費品。

  汽車不是易耗品,市場規模就這麼大,此消彼長之下,燃油車企用價格戰反擊,力度在意料之外,原因在情理之中。

  “淘汰賽加速,時間窗口關閉前,我們必須秉持‘造鐵桶車’理念,用跟油車同等甚至更低的價格,給予消費者比油車更好的品質和駕駛體驗。”周穎説,今年以來相對穩定的供應鏈和原料成本,也給了他們價格下調的空間,3月零跑銷量逐步回升,單日訂單量破千也有了。

  天際汽車也在爭議中搖擺前行。C輪7.5億元的融資“還在談”。記者到訪時,紹興濱海基地正在進行産線改造,增加底盤和檢測系統,著手製造天際ME7增程版。千里之外,湖南長沙基地復工也提上日程,過去一年,這裡出産天際ME5增程車,價格相對親民,市場表現也比純電車“能打”一些。

  就在3月21日,3600台哪吒V汽車從廣州南沙港出運,這是中國造車新勢力中最大的單批次出口。他們的出海戰略首站落地泰國,多個明星車型亮相第44屆曼谷國際車展。自去年8月在泰國上市以來,哪吒V右舵版上牌數量已佔據當地電動汽車市場21%的份額。桐鄉市經信局相關負責人介紹,哪吒順利出海,有助於在新能源汽車競爭中搶得先機,也將不斷反哺製造基地,讓桐鄉在區域産業競爭中獲得有利位置。

  “今年是非常關鍵的一年,傳統車企也好,新能源車企也好,首要任務就是拿訂單,市場份額上不去,後期就沒有規模效應。”上述業內人士分析,靠融資燒錢續命的路,肯定越走越窄,年初陷入停産風波的威馬汽車就是一例。此外,從2022年財報看,大眾、寶馬等巨頭的盈利能力依然驚人,電動化轉型的資金後盾,相比財務狀況捉襟見肘的新能源汽車,顯然要厚實得多。

  新勢力們搶下的市場份額,會不會被巨頭們搶回去?一切都充滿懸念。

  留給浙江車企的時間同樣不多了。雖有吉利、零跑等整車企業以及相對完備的汽車産業鏈,2600余家規上汽車製造業企業基本實現了零部件全領域覆蓋,但去年一年,浙江新能源汽車産銷分別完成59.26萬輛和55.93萬輛,而廣東僅比亞迪一家就超過了這一數字。

  國家政策層面也已經“鎖死”,規定現有産能未充分釋放的情況下,不能再佈局新能源整車項目。如何挖掘原有産能,如何鞏固産業鏈、供應鏈優勢,推動新能源汽車産業再上一個臺階,已成為浙江面臨的新課題。

  就在2月17日,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專家媒體交流會中,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工業和資訊化部原部長苗圩直言:“現在新能源汽車的廠家確實比較多,想法也比較多,真正成功走出來的不多,100多家新能源汽車企業在競爭當中一定會優勝劣汰,最後集中到幾家頭部企業。”

  從低小散到趨於集中,産業規律不就這樣麼?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來源:浙江日報    | 撰稿:沈晶晶 金漢青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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