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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千年的泗洲遺址將打造成為下一個宋韻文化新地標 全球最早的造紙作坊如何重生
發佈時間 | 2022-11-21 08:29:22    

   杭州富陽鳳凰山北麓,一座遺址,距今千年。

  泗洲宋代造紙作坊遺址,位於富陽區銀湖街道泗洲村,發現于2008年,始於北宋早期,是迄今為止中國乃至世界範圍內所發現年代最早的古代造紙作坊遺址;其現存考古發掘規模遠超國內的同類型遺址,為全國最大;更重要的,它是已發現的工藝流程最完整的造紙遺址。

  最近,在剛剛結束的二期考古試掘中,泗洲遺址面積被擴大至5萬餘平方米。與此同時,一紙關於泗洲造紙考古遺址公園及中國造紙博物館的建設初步規劃已經落地。富陽更是決定將泗洲造紙遺址打造成為可見、可感、可傳承的宋韻文化新地標。

  很多人開始好奇,這塊一直以來名聲不顯的“國寶地”,為何突然“醒了”?

  “科技國寶”差點和世人擦肩而過

  要讀懂泗洲,首先要讀懂富陽這張紙的分量。

  民國《浙江之紙業》記道:“論紙,必論富陽紙”。在手工時代,幾乎所有的中國紙都能在富陽找到自己的影子,其源頭至少可以回溯到魏晉時期。自“皮紙”以始,至竹紙而興,在宋代時,富陽的手工造紙名揚天下,一句“京都狀元富陽紙,十件元書考進士”讓“造紙之鄉”的名號伴隨富陽趟過了漫漫的歷史長河。

  但在泗洲遺址發現之前,富陽造紙一直缺少成規模的考古實證。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楊金東告訴記者,國內的造紙遺跡鳳毛麟角,此前中國考古發掘中最早的造紙作坊遺址,是江西高安的明代造紙作坊遺址,“始於宋代的泗洲遺址,直接把我國有據可查的造紙作坊的歷史往前推進了300多年。”

  那麼,如此重要的泗洲遺址裏究竟有什麼?

  造紙生産線,考古學稱之為操作鏈。

  看到泗洲遺址的第一眼,你可能會覺得平平無奇:一眼望得到頭的“大土坑”中依稀可見溝渠縱橫的痕跡,或條形或圓形的“小坑”鑲嵌其中,有的被雜草覆蓋,有的被塑膠布遮蔽著,厚厚一層灰。

  參與了泗洲“每一鋤頭”發掘的楊金東引著我們來到一條東西向的土溝前,用手指比劃著告訴我們,在宋代,這就是一條造紙生産線,“以這條水渠為中心,水渠兩側分佈著浸泡原料的漚料池、蒸煮原料的皮鑊、漿灰水的灰漿池、抄紙房、焙紙房等。”在他的講解中,一座熱氣蒸騰、人聲鼎沸的造紙工坊漸漸在記者的腦海裏有了輪廓。

  但很多人不知道,當年,泗洲遺址曾差點與我們擦肩而過。2008年富陽高橋鎮在320國道改道工程中,陸續發現了大量遺跡。一開始考古工作隊將它作為一般的聚落遺址進行清理,但是,挖掘出的一條條排水溝、一個個水池和半截埋在土中的陶缸,讓所有人感到疑惑,它們到底是幹什麼用的?第一階段清理工作臨近結束,答案依然是霧裏看花。

  所幸,一位村民在現場自言自語了一句:“這很像造紙工坊哎。”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考古人員將遺址現場的佈局,與明代《天工開物》中記載的造紙工藝一一比較,又走訪了當地的造紙作坊,發現相似度很高。而隨後的考古發現更進一步印證了這個假設:除了石碾、石臼、石碓等造紙工具外,遺址中還出土了刻有“至道二年”(996年)和“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的紀年銘文磚,這説明泗洲極有可能在北宋時期便作為造紙作坊而存在。

  中國科學院科技史專家潘吉星用“科技國寶”四字來評價重見天日的泗洲遺址:“從世界角度看,當富陽造紙作坊在生産的時候,當時的歐洲還處於無紙時代。這麼大的作坊,世界罕有。”

  楊金東的心底還有一個“從1到N”的猜測:目前考古發現至少存在三條相互關聯的造紙生産線,“當年這個工坊,很可能已經達到了規模化的生産能力。”

  而前不久剛結束的二期試掘成果,似乎也在支撐著他的判斷:通過對現有遺址周邊的試掘,又新發現約4萬平方米遺址,其部分石砌結構與原有1.6萬平方米的遺跡較為相似,推測應為同一造紙作坊遺跡。

  “加起來一共5.6萬平方米的遺址範圍,這幾乎相當於一個現代中型工廠的規模了。”楊金東説。

  工業氣息是宋韻的另一種表達方式

  泗洲遺址“宋韻文化新地標”的目標定位,讓不少人眼前一亮。

  “以德壽宮為代表的一系列宋代遺存,大多集中在人文歷史政治風貌的領域,而泗洲遺址的獨特價值,恰恰在於它是宋代工業技術的典型代表。”原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教授蘇榮譽告訴我們,宋代紙的産量與用量都非常之大,並留下了宋版書、宋畫等珍貴的文物。“在整個中國歷史裏,宋朝在科技領域的成就達到了高峰。可以説,工業氣息是宋韻的另一種表達方式。”

  這樣的工業氣息,有時候微小到只有幾釐米——在杭州市文物考古所的庫房裏,就保留著一堆如巧克力餅乾似的小土塊。

  這是當年楊金東從泗洲遺址現場帶回來的。當時通過對土壤成分的檢測化驗,證實了其中有竹纖維。正是這一結果,加速推動了對泗洲遺址“出生年份”的認定——專家一致認為,這是一處宋代竹紙造紙作坊遺址。

  “我國古代的物質文明遺存,大多來自手工業。”深耕手工業技術和文化遺産利用領域多年,蘇榮譽一直期盼著更多的手工業遺址被發現,從而破解古代手工業的未解之謎。

  比如在遺跡西北側,有一塊下寬上窄的石塊遺跡,這是一堵保存較為完整的火墻。“兩面墻中間空心,在墻中生火,抄好的紙則貼在外側,隔墻烘乾。” 蘇榮譽説,“這比最早明確記載火墻烘焙紙張技術的《天工開物》,還早了幾百年。宋人的智慧及宋代工業的先進性,可見一斑。”

  要傳承千年前的宋人智慧,不僅要有遺存,更關鍵的是人。

  2008年泗洲遺址被發掘後,富陽竹紙製作技藝的市級非遺傳承人李文德也去看過,他根據遺址呈現的設備來推測,宋代的工藝流程和他從小學習的並無本質區別:“如果把遺址恢復出來,我們馬上可以將古法工藝都復刻出來。”

  2006年,富陽竹紙製作技藝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名錄,也留住了不少李文德這樣的“種子”。“至今富陽仍有3個鄉鎮5個村、上百名匠人守著這門技藝。”富陽區文廣旅體局黨委委員樓高峰説,近幾年這些工匠們不斷書寫著富陽紙的新故事:古籍修復紙、白唐紙、竹檀紙等新紙品層出不窮;古法造紙工坊設起了研學體驗點,帶火了鄉村遊;嶄新落成的元書紙文化展示館,揭開了“富陽紙”的前世今生;紙制小熊擺件、牛皮紙包包等特色文創紙産品開始出圈引流……

  “泗洲遺址的發現,讓我們把這一行幹下去的信心守住了。”李文德目前正在申請創建省級非遺工坊,通過“非遺+”拉長産業價值鏈,“我相信,這張紙裏有春秋,擔得起宋韻文化的傳承。”

  更多想像將在千年遺址上變為現實

  泗洲遺址公園的建設時間表已出爐:總規劃面積400余畝,明年開工,預計2025年建成。

  一鳴驚人後,泗洲為何沉默了十餘年?

  沒有直接回答記者的問題,富陽區發改局副局長何榮華列出了一張時間表——

  2009年泗洲遺址首期考古結束後,被列為富陽區級文物保護單位;2011年列為第六批省級文保單位;2013年列為全國第七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這樣的速度,在何榮華看來,已是跑步前進了,“兩年一個臺階,足以證明泗洲遺址的價值。”在他的回憶裏,其實從2013年起,關於泗洲二期的討論,就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關於泗洲的未來,富陽三易其稿。”

  第一稿,寫滿了“保護”兩個字。

  2013年12月25日,富陽開始在泗洲遺址上,建設保護性鋼架大棚。“秉持文物保護優先的原則,起初三年,我們只是想好好把‘這張紙’保存下來。”參與遺址保護進程變遷的樓高峰説,在當時,造紙博物館、考古體驗區等周邊項目都還處在概念階段。

  2017年1月,大棚竣工。同時,泗洲二期也正式立項。

  第二稿的設計,在“保護”後面添上了“發展”。

  拋開時代背景來談保護與發展,都是片面的——彼時的富陽,正處於壯士斷腕騰退造紙業的收尾期。2016年以來,富陽騰退造紙及關聯企業1000余家,光煙囪就“拔”了542根。

  但造紙業的未來該何去何從?富陽的“一張紙”如何從製造業屬性向文化屬性轉型?泗洲遺址再次成為焦點。

  在樓高峰的書桌邊,至今還躺著一本當年的設計方案,“那時候的想法,是圍繞保護大棚,做一個還原展示功能為主的遺址館,遺址公園的佔地面積也沒有現在這麼大。”

  雖然2019年,泗洲二期項目的設計稿獲得正式批復,但後續的推進並不算快。越來越多刀刃向內的問題開始出現:泗洲遺址的全貌,到底是怎麼樣的?現存考古發掘最大的造紙遺址,核心區域只有2400平方米嗎?目前的二期項目,擔不擔得起泗洲的三個“最”字?

  這些問題,隨著文旅融合的概念逐漸找到思路。富陽決定,不能在螺螄殼裏做道場,要再做加法。

  於是設計規劃推倒重來,2020年,第三稿設計開始了。

  如今再回望,樓高峰不免感慨,富陽與泗洲,似有一份奇妙的緣分,“沒有早一點,沒有晚一點,她等了我們千年,恰在此時相遇,剛剛好。”

  這個“剛剛好”,來源於2021年下半年,浙江將打造宋韻文化傳世工程提上日程。繼德壽宮之後,這片能印證宋代工業技術興盛的造紙作坊遺址,迎來了最好的時代契機。

  今年來,遺址公園規劃進程加快推進,一紙以宋韻為核心的規劃設計初步形成:遺址露明保護展示棚、中國造紙博物館、原鄉風貌展示區和農耕文化體驗區……更多的想像即將在這片千年遺址上變為現實——

  除了已發掘遺址的露明展示區,遺址公園內還將通過地面模擬和數字化復原等方式,呈現出宋代泗洲造紙完整的古法工藝。“類似于目前西安兵馬俑的展示方式,發掘與參觀實時進行互不相擾,遊客可以很直觀地看到我們的保護工作。”樓高峰介紹説,在另一片研學體驗空間裏還有沉浸式體驗,遊客可以親手體驗傳統工藝,自己造紙。

  不止於此。“博物館裏將建設一個紙基因庫。”負責遺址公園設計的浙江省古建築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設計師孟超透露,“每一種紙,根據不同時節選用的材料,添加的配料,呈現出的色澤以及質地紋理都是不一樣的。”

  富陽希望通過對這些紙的統一編碼及鑒定,以數字化和實物相結合的方式歸整合“紙DNA庫”,為今後的書畫修復、文物鑒定等工作提供有效的學術支撐和實物支撐。

  和泗洲暫別,毛竹、村莊、遺址大棚在我們的視線裏往後退去,而時間卻在不斷前行——從千年前的手工古法造紙,到本世紀潮漲潮落的機制紙,如今的紙鄉在時間和空間雙重緯度中,再次升級了這張紙的文化質感。

  而泗洲遺址,就像一位已沉睡千年的老人,正徐徐醒來。我們期待著能在不久的將來,向它道一句:

  你好,好久不見。

來源:浙江日報    | 撰稿:張彧 李睿 通訊員 馬丁 共用聯盟·富陽 李瀟鵬 沈呂誠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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