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圓霖胞弟杜振峰談林散之

發佈時間:2021-10-11 10:06:34 | 來源:中國網 | 作者:王 罡 | 責任編輯:王東海

關鍵詞:林散之,先生,王罡,杜振峰,南京

圖為草聖林散之

寸草春暉

——與圓霖胞弟杜振峰談林散之 

王 罡

金風送爽時時覺,丹桂飄香處處聞。

2021年9月23日,追憶草聖林散之攝製組一行來到南京市浦口區象山路江城人家小區採訪拍攝圓霖胞弟、詩人、畫家杜振峰。杜振峰,1934年出生,安徽省淮北市濉溪縣人,圓霖的同胞弟弟,繪畫以人物見長,特別是林散之的像畫得比較多。杜振峰和林散之交往多年,他説:“我一生最敬佩的就是林散之先生。”

圓霖胞弟杜振峰 張繼平 攝

王 罡:您好!您是圓霖的胞弟?

杜振峰:是的,圓霖是我大哥。我們是弟兄3人,安徽省淮北市濉溪縣人。老大叫杜振山,就是圓霖,號大雄山人、山僧。32歲到南京江浦縣老山獅子嶺兜率寺,拜體義法師為師,剃度為僧,法名圓霖。20世紀50年代初與林散之在烏江結為莫逆,引為知己。圓霖善畫佛教人物,早年工筆一絲不茍,晚歲偏重寫意。老二叫杜振嶺,我是老三杜振峰,今年87歲。

王 罡:是誰引薦您認識林散之的?

杜振峰:是我哥哥圓霖。我喜歡寫詩,一開始不敢拿給林散之先生看,但又想得到他的指點,林散之先生是我心中的大詩人。有一次,林散之先生在南京鼓樓醫院住院,得知圓霖去看望,我從自己寫的詩中選了幾首最好的,讓他帶給林散之先生看。圓霖回來用江浦話,學著林散之先生的腔調對我説:“振峰的詩寫得蠻好的。”得到林散之先生的肯定,我十分高興。從那時候起,寫詩的信心更足了。後來就把詩直接拿給林散之先生看,有機會親耳聆聽他的諄諄教誨。

林散之研究專家、江蘇省收藏家協會副會長王罡正在採訪杜振峰(右) 張繼平 攝

王 罡:您把詩拿給林散之看,他有沒有幫你改過?

杜振峰:多呢!我印象最深的是1978年4月,我寫了一首《湯泉惠濟寺九朝銀杏》,圓霖看了以後説,寫得不錯,然後給他的師弟、詩人圓徹看。他説:“寫出了九朝古銀杏的神韻。”我給林散之先生看,他卻説不好。第一句“九朝銀杏森然三”中的“森然三”平仄聲不對。第二句“拔地參天古寺前,露葉吟風晴似雨。”寫得好,林散之先生在第二句上點了幾點,五六兩句打了幾個圓圈。在字下打點的字説明好,畫圈的字説明更好。最後一句給我改成了“公孫應解慶堯天”。他還給我講了一些改詩的技巧,使我茅塞頓開。

王 罡:您有沒看過林散之現場作詩?

杜振峰:看過。寫格律詩很難,有人説:“寫格律詩是戴著鐐銬跳舞。”林散之先生學識淵愽,寫詩用典多,反應敏捷,在幾分鐘之內就能寫一首詩,看到什麼寫什麼。有時他與朋友即席唱和,出口成詩,我是自愧不如。

杜振峰正在講述與林散之交往的故事          張繼平 攝

王 罡:林散之對寫好格律詩有什麼要求?

杜振峰:“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是寫詩的規矩。林散之先生説:“寫詩也不全是“一三五不論”,有的地方還要論,關鍵的地方必須論。”他特別強調:“對仗不但要求詞性相對,上下句中的結構也要一致。”林散之先生寫詩的觀點是:“詩要古,要有古意。”並且主張詩詞應“以氣為主,以精神為旋斡”。“無性情,不足以言詩;無志,更不足以言性情。”“ 寫自己的生活,寫自己的感想。”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知識。

王 罡:您送給我的詩集《耕余漫吟》,我認真地看了,寫得很好,其中有19首寫的是和林散之有關的,時間跨度近40年。請你給我們吟誦兩首,好吧?

杜振峰:好!我用古人的吟詩方法吟唱《春日懷林老》中的兩首:“至人無法何須疑?至法原來應散之。畫學黃山又不似,取神遺貌是真師。”“識荊已恨宿緣遲,承教猶悲誤所期。辜負春風無限意,不堪明月照眠時。”

王 罡:您是詩人,在林散之的詩中,你認為最有影響、最能流傳的是什麼內容?

杜振峰:林散之先生是一位典型的中國傳統文人,吟詩作詩是他的精神寄託和生活方式。他曾對我説過:“人家只知道我會寫字畫畫,其實我對詩下的功夫最深。”先生晚年給自己的定位是詩人,並要求後人把他安葬在馬鞍山採石磯,與詩人李白為鄰。他還為自己書寫了墓碑:詩人林散之。林散之先生一生創作2400多首詩詞,涉及自然、佛教、歷史、書畫等很多領域。這些詩寄託遙深,情感真摯,構思巧妙,語言質樸。啟功先生的評價是:“無雕章琢句之心,有得心應手之樂。”我認為,最有影響、最能流傳的是林散之論書法的詩。比如:“筆從曲處還求直,意到圓時覺更方。此語我曾不自吝,攪翻池水便鐘王。”還有:“不隨世俗任孤行,自喜年來筆墨真。寫到靈魂最深處,不知有我更無人。”“狂草應從行楷入,伯英遺法到藏真。錐沙自見筆中力,寫出真靈乞鬼神。”如此等等。

這些論書的詩是林散之先生自己幾十年書法創作的切身感悟,也是先生對如何寫好書法的經驗概括。這些詩好記易懂,朗朗上口,方便流傳。我經常看到一些書法愛好者和書法家以林散之先生論書的詩為內容創作草書,有些詩句如“狂草應從行楷入”等,已成為書法教學、書法交流中的名句。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少林散之論書的詩必將成為書法的經典名作,更加廣為流傳。當然,這些詩的流傳與林散之是草聖有很大的關係。

林散之研究專家、江蘇省收藏家協會副會長王罡在聽杜振峰的講述  張繼平 攝

王 罡:林散之藝術館收藏了一幅你哥哥圓霖畫的林散之畫像,據説此事是你促成的。請你給我講講其中的有關情況。

杜振峰:是的。自從我哥哥圓霖被趕出兜率寺,到老山林場看守桃園。1972年,他在勞動之餘,常常思念老友林散之先生,憑著記憶畫了一幅工筆兼寫意的林散之先生彩色肖像。畫好之後,他白天不敢拿出來,直到夜晚,關到府,冒著被批的危險才偶爾取出來,看畫思人。直到 1978年10月,圓霖輾轉來到南京,見到了林散之,講了他畫這幅畫的經過,林散之先生聽了十分感動,在畫像的下方題了一首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行歲年,一無所得。幻此色身,歸諸樂國。一念因緣,依依選擇。老婆心切,光陰日迫。由旬萬千,徒勞跋涉。” 不久又送他一幅草書,內容是:“萬里我歸來,詩稿佛滿袖。口口阿彌陀,佛光照大地。”1979年,江浦老山林場到北京舉辦林業展,叫我去布展。圓霖要我把林散之的畫像帶到北京交給圓徹,請趙樸初題跋。圓徹和林散之是詩友,1952年在南京相識,圓徹又是趙樸初的秘書。圓徹接到圓霖的信後找我拿畫,那天正好外出,等我回來後他已走了,我又去找他。圓徹叫我和他一起去趙樸初家,我當時身體不好,老是咳嗽,經常吐痰,想到趙樸初家裏都是地毯,就沒有去。圓徹到趙樸初家,碰上樸老臨時外出,就把畫給工作人員。樸老看到圓霖作畫,林散之作長題,他就説:“這個不能輕易題,我得回去考慮考慮。”後來就在畫的右上方題兩句:“其容寂,其顙頯;悽然似秋,暖然似春。”後署“已未仲春趙樸初敬題”。我認為,這兩句題得好,稱讚圓霖的畫繪得好,稱讚林散之的詩寫得好。還有一點要提出的是,這兩句話出自《莊子·大宗師》。意思是像這樣的人(真人),他的內心忘了周圍的一切,他的容顏淡漠安閒,他的面額質樸端嚴;冷肅得像秋天,溫暖得像春天,高興或憤怒跟四時更替一樣自然無飾,和外界事物合宜相稱而沒有誰能探測到他精神世界的真諦。趙樸初用這兩句來形容林散之,可以看出他的學問很深,更能看出他對林散之的敬重,把林散之當作古代真人一樣來看待。

圖是圓霖為林散之畫的像

王 罡:這幅圓霖為林散之畫的像可以説是“三絕”:一絕是圓霖的畫,二絕是林散之的詩,三絕是趙樸初的題。聽説林散之藝術館曾出高價收購這幅作品?   

杜振峰:是的。1992年,馬鞍山林散之藝術館落成後,館長楊羽翎找到圓霖,出價7000元要買這幅畫。那時,整個江浦縣能稱得上萬元戶的,只有一兩個。7000元是個大數目,很了不起。圓霖説:“畫在我弟弟杜振峰那裏,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其實,哪在我這兒?就在圓霖他自己手上,這是一個推託之辭。後來我知道這事,對圓霖説:“哥,林散之先生對我們那麼好,林散之藝術館需要這幅畫,應該給他們。不要錢,借給他們展覽。”實際上,我是有私心雜念的。這幅作品放在林散之藝術館,參觀的人一定很多。畫是圓霖畫的,畫面是林散之先生的像,有林散之的長題,又有趙樸初的題跋,這不相當於幫我哥哥圓霖的畫做宣傳嘛,我沒有把這個想法告訴圓霖,如果告訴他,他肯定不願意。我了解他,他不喜歡太張揚。就這樣,這幅畫就借給了林散之藝術館。事後我問圓霖,他説:“沒有要錢,是借的,打了一個借條。”我問他:“借條呢?”他説:“不知放到哪去了,找不到。”他根本就沒有把借條放在心上,出家人把錢看得很淡。其實,給林散之先生畫像的人很多。大書法家費新我給林散之先生畫過像,書畫家田原給林散之先生畫過像,圓霖後來又給林散之先生畫過好多像,我也臨過林散之先生的像,還有人用油畫畫過林散之的像。就現在來看,所有的林散之先生畫像,圓霖畫的這幅名氣最大。我記得當時圓徹為這事寫的信還在我這裡,不知道放在哪去了,我要好好地找一找。  

王 罡:您也畫過林散之的像?

杜振峰:過去畫過,現在還在畫。畫過好幾種造型的林散之先生。2015年12月,我臨過一幅圓霖畫的林散之先生畫像。對這幅作品,我比較滿意,就把它挂在客廳裏。看到這幅畫,仿佛林散之先生就在我的眼前,在為我改詩,為我作畫。一天,我的朋友張永根看到後,特別喜歡就送給他了。2016年9月,張永根將這幅林散之的畫像拿到南京大光路香格里拉東苑,請著名書法家俞律題跋。俞律是著名作家、詩人、李可染的大女婿,和林散之先生交往近30年,與圓霖交情也很深。我和俞老關係很好,經常詩來詩往。俞老看到我臨的畫後説:“畫得很好。”在畫的下面題了跋。我與哥哥圓霖不一樣,他用毛筆畫林散之先生,我是用碳素筆,一共畫過4種類型的林散之先生,有的是穿袈裟的林散之,有的是正在寫字的林散之,還有的是林散之先生的頭像。這幅作品我畫了4天,先後改了3 次,是我滿意的作品。你看,林散之先生身穿袈裟,長眉,十分慈祥,活像一個大德高僧。

王 罡:您畫林散之的像出於什麼目的?

杜振峰: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崇拜林散之先生。我是一個山民,雖然生活在社會的最低層,但見過的人很多,我最崇拜的就是林散之先生。二是懷念林散之先生。林散之是“聖人”,我能認識“聖人”,“聖人”幫我改詩,“聖人”為我寫字作畫,“聖人”和我談人生,我感到終身榮耀。我經常畫林散之先生的像,可以喚起我對往事的回憶,再現我和林散之先生在一起美好時光。三是宣傳林散之先生。我是寸草,林散之先生是春暉。春天的陽光照耀著小草,小草茁壯成長。可是,小草微薄的心意報答不了春天陽光的深情。我今年已經87歲了,身體也不好,在有生之年我還要繼續畫林散之的像,讓更多的人了解林散之!讓更多的人知道草聖林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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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罡,林散之研究專家,被譽為“金陵散王”。江蘇揚州人,1957年出生,畢業于國防大學政治學院哲學系,哲學學士。曾任南京軍區政治部東海民兵雜誌社總編輯,大校軍銜。現為江蘇省收藏家協會副會長。

王罡説:“我一生就幹兩件事:一件是當兵扛槍,一件是收藏研究林散之。我一生就穿兩套衣服:一套是軍裝,一套是西裝。”“我做人的宗旨是:知敬畏,懂感恩,有擔當。” 

王罡是一名職業軍人。3次榮立三等功,榮獲中央軍委頒發的“首都衛士”紀念章,授予“國防服役”金質紀念章,被評為第四屆“全國百佳出版工作者”並授予稱號,受到江澤民、胡錦濤兩代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副院長、著名雕塑家尹悟銘為王罡雕塑半身銅像,中國台灣著名畫家張家瑋為王罡畫漫像,著名旅日畫家王子江為王罡畫肖像。

王罡收藏有關林散之的草書、繪畫、詩稿、筆談、信札、畫冊、報刊、圖片、錄音、視頻,以及其他各種文獻近千件。先後發表研究林散之的文章300多篇,專著有《林散之草書精品賞析》,編著有《林散之中日友誼詩書法手卷》《食硯齋珍藏林散之書畫精品集》。面向100多個國家發行的《華人時刊》雜誌連載《林散之草書精品賞析》,歷時4年。《中國書畫報》從2021年1月6日起,連載《林散之草書過眼錄》10卷。王罡被評為“世界華人傑出收藏家”、“環球時代傑出人物”,出席世界華人收藏家大會,參加中央電視臺大型紀錄片《百年巨匠——林散之》的拍攝,在第十七屆全國收藏文化(深圳)高層論壇上作林散之主題演講,王罡的名字收入《世界名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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