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保“中華水塔”碧水東流——中國三江源生態保護報告

發佈時間:2019-09-16 10:55:23 | 來源:新華網 | 作者:江時強、陳凱、李亞光 | 責任編輯:殷曉霞

關鍵詞:三江源地區,生態管護,生態立省,生態保護

新華社西寧9月13日電 題:確保“中華水塔”碧水東流——中國三江源生態保護報告

新華社記者江時強、陳凱、李亞光

地球“第三極”青藏高原腹地,高山群嶺聳竦,冰川濕地綿延。在40萬平方公里範圍內,大大小小的溪流、沼澤、湖泊交織、匯集,形成長江、黃河、瀾滄江源頭,奔涌而出。

三江源,活水千百年流淌不息,孕育滋養著中華乃至亞洲文明。曾幾何時,因人為活動、過度放牧、自然變遷,這片原始沃土呈現退化、沙化危機。

如何確保“中華水塔”豐盈常清,碧水永續東流?新華社記者長期追蹤,找尋答案。

生態惡化困境下的三江源悲歌

這是位於三江源保護區貴南縣的黃沙頭防沙固沙點(2015年9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鼠掘沙進家園不再,守著源頭沒水喝,放下牧鞭背井離鄉……世代逐水草而居的三江源牧民,開始嘗到生態惡化的滋味。

2001年,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曲麻萊縣麻多鄉牧民多傑,眼睜睜看著家門口的豐美草場變成老鼠樂園。他説:“鼠害最猖獗的地方,每平方米有近10個鼠洞,草場很快變為不毛之地。”

這是位於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甘德縣一處遭鼠害破壞的草場(2015年9月13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鼠類在更多地區日益活躍。到2004年,位於瀾滄江源頭的玉樹州雜多縣因鼠害導致退化的草場面積逾900萬畝,佔可利用草場面積的20%。位於長江源頭的玉樹州治多縣,草場退化面積820多萬畝。

失去植被覆蓋後,一些退化草場漸成裸露的黑土灘,像“病毒”一樣向周邊擴散。在三江源北緣,草原迅速大面積退化。記者當年曾深入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縣鐵蓋鄉,看到流沙將牧戶房屋重重包圍,墻體被壓塌,一座座磚房成為廢墟。國道兩旁的沙丘頻頻“爬”上路面阻斷交通,縣裏不得不出動推土機清理。

這是位於青海省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鎮的長江正源沱沱河河道(8月9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據青海省有關部門統計,到2004年時,整個三江源地區沙化面積超過3800萬畝,核心區中度退化草場達1.5億畝。黃河源頭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過去的4000多個湖泊,90%以上乾涸,黃河源頭一度斷流。分析認為,全球氣候變暖是導致上述惡果的主因之一。

水枯草衰,牧民生産漸漸難以為繼。共和縣鐵蓋鄉拉幹村牧民才本加流著淚告訴記者,從日子安穩到無家可歸,一切變化像做夢一樣。2003年起,整個三江源地區近10萬牧民背井離鄉,陸續搬離世代生活的草原,近70萬戶牧民主動減少了牲畜養殖數量。

草場不再豐美,牧民何去何從?

政府強力保護生態

一隻雄鷹在黃河源頭瑪多縣扎陵湖上空飛翔(2014年7月31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三江源頭生態告急!中華水塔面臨危機!牧民淪為生態難民!本世紀初,媒體爭相連續報道,三江源備受關注。

國家、部委、科研院所紛紛派員,頂著高原反應,奔赴平均海拔超4000米的三江源,調研生態恢復良策。

2005年,我國正式公佈實施《青海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生態保護和建設總體規劃》,總投資75億元,實施面積15.23萬平方公里,項目兼顧生態保護、民生改善、生産佈局多方面,當年下達資金7億元。

“力度之大,理念超前,前所未有。”時任青海省三江源辦公室專職副主任的李曉南説,青海省委、省政府多次強調,紮實推進生態治理,將最優資源,集中到三江源地區。

在青海可可西裏,一群雌性待産藏羚羊正在通過青藏公路,過往車輛為其讓道(2016年6月7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推進100余項三江源科技項目,建立多部門協作的生態監測機制,打破區域生態本底數據空白,培養一批留得住、能幹事的一線生態工作者……被稱為“西部人才洼地”的青海省,舉全省之力推進三江源生態保護增效提質。

與各地普遍開礦建廠、修路架橋不同,經濟發展全國“墊底”的青海省,咬牙堅持生態立省戰略,“寧願錯失發展機會,也要留住綠水青山。”全面停止對三江源地區的GDP考核,陸續關停一批高污染高耗能産業,將全省90%左右的國土,納入工業禁止或限制開發區域。

連續苦幹8年後,2013年底三江源生態惡化得到遏制,草原産草量整體提高30%,三大江河年均向下游多輸出58億立方米優質清潔水,有學者稱為“不可能實現的奇跡”。

  一隻藏羚羊在青海可可西裏地區覓食(2015年5月19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2016年,我國首個國家公園體制試點經中央深改組審議,在三江源地區啟動。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局長赫萬成介紹,肩負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先行先試任務,青海省向舊體制果斷“開刀”,整合國土、林業、環保、水利的執法權,將瑪多、雜多、治多、曲麻萊4縣政府部門精簡25%,打破原有大小自然保護區條塊分割,對12.31萬平方公里的園區實行垂直統一管理……

青海創下我國生態文明領域多個“第一”:2017年首個國家公園地方性法規《三江源國家公園條例(試行)》施行;首個生態法庭當年在玉樹州設立;2018年我國首個國家公園研究院在青海掛牌;2019年生態管護崗位在全國率先覆蓋園區所有牧戶。

各界共護中華水塔

三江源的“山水林田湖草”日益構成一個生命共同體,其復蘇向好的變化,促使當地牧民逐步形成生態保護的高度自覺。

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沁縣大武鄉格多村的村民多布旦查看燕麥長勢(2015年9月11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記者在“三九”寒天的瑪多縣黃河鄉,曾目睹7位牧民蹚著齊膝積雪、背著數十斤牧草頂風前行,只為給大雪中“斷頓”的藏野驢送去“糧食”;在果洛州瑪沁縣大武鄉,記者獲悉54歲的牧民多布旦連續種草14年,成功染綠了格多村上萬畝黑土灘;在果洛州班瑪縣瑪可河原始林區,曾是一名伐木能手的朱富海,如今春季日均栽種40株樹苗,平均每半個月穿壞一雙鞋子……

越來越多的國內外專家被感召吸引,陸續來到三江源參與生態改善。

在雜多縣昂賽鄉,記者近期遇到北京大學和北京山水自然保護中心年輕的科研團隊,他們為三江源生態治理建言獻策,每年要駐點研究11個月。長期在野外奔走露宿,他們滿是泥漬,皮膚黝黑,卻樂在其中。

這是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貴南縣的黃沙頭防沙固沙點(2015年9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中國林科院研究團隊的劉炎林,總在高山裸岩、密林峽谷中考察,很享受內心與江河湖草的對話。

北京山水自然保護中心三江源項目主任趙翔,常駕車穿行陡崖上蜿蜒狹窄的“搓板路”,好幾次命懸一線。他所在的團隊5年來追蹤到100多只雪豹,發現一度匿跡的歐亞水獺和荒漠貓,驚艷了世界生態學界。

“在三江源,你的每一份付出都不會徒勞。”49歲的唐瑞來自英國,每年近兩個月跋涉在三江源,幫助牧民更好應對“人獸衝突”等難題。長期風吹日曬,這位“老外牧民”老得越來越快,臉上卻常帶笑容。

原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蘇建平在可可西裏採集藏羚羊糞便樣本(2016年6月7日攝)。 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為了三江源,不少人獻出了最好的年華甚至生命。原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蘇建平,曾30余次深入可可西裏,直到2018年因癌症辭世。

原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蘇建平在可可西裏採集藏羚羊糞便樣本(2016年6月7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熱愛三江源,就必須用一生去親近。”蘇建平最後接受記者採訪時,這樣闡釋自己的初心。

三江源再度豐潤充盈

14年來,國家在三江源地區持續投入逾180億元。如今,記者已頻頻在黃河源見到及膝高的大片草原,在瀾滄江源遇到鑽不進人的密林,在長江源看到一眼望不到邊的廣闊濕地。三江源這塊“巨型海綿”再度豐潤充盈,涵水造水能力穩步提升。

扎陵湖鄉尕澤村牧民鄒瑪查讓説,一條不知名的發源自扎陵湖、常常乾涸的小河,如今水位漸高,人已很難蹚水過河。雜多縣扎青鄉地青村牧民布勇説,以前在家門口修建的小橋被河水屢屢衝斷,已經多次修補。

記者採訪過的上百位三江源牧民中,不少人都説“草高了、水多了、風沙小了、氣候好了”。天藍、水清、草綠的景象在三江源多地顯現,一度藏匿消失的野生動物,開始大規模出現在人類視野。

這是素有“千湖之縣”美譽的瑪多境內的星星海(2014年8月13日攝)。新華社記者 吳剛 攝

2017年10月,在雜多縣昂賽鄉遊覽的大學畢業生李雨晗,一天之內看到了7隻雪豹。去年夏季,貨車司機肖楠曾目睹上千隻藏羚羊奔騰穿越青藏鐵路五道梁北大橋的震撼場景。今年1月,記者在黃河源頭調研,隨行車輛與近百隻藏野驢肩並肩地進行了一次長距離賽跑。

“食草動物種群成百上千,食肉旗艦物種被頻頻目擊,野生動物不再懼怕人類,這些信號,都是對三江源地區生態恢復最有力的佐證。”趙翔對記者説。

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生態保護處處長久謝介紹,2018年的最新遙感監測結果顯示,與2013年底相比,三江源地區草原植被蓋度再度提高約2個百分點,森林覆蓋率由4.8%提高到7.43%,水域佔比由4.89%增加到5.7%。

越來越多的三江源牧民端上“生態碗”吃上“綠色飯”,通過開辦牧家樂、藏餐館、“眾籌”加油站,瞄準外地生態自駕遊群體,走上了致富路。1.7萬牧民當上生態管護員,每年每人平均穩獲收入2.16萬元。

在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源園區昂賽大峽谷特許經營點,政府培訓22戶牧民成為生態嚮導。記者近日見到香港遊客傅咏芹,和嚮導一同前往生態體驗點,在瀾滄江旁上千年曆史的原始森林行進,她暫時忘記了高原反應,“全國首個國家公園,毫不遜色于美國黃石公園和英國湖區,能讓人靜下心來在感受自然中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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