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陽光不問樓裏樓外,很豐富地曬在那裏。下班電梯裏看到有年輕同事紙盒裏裝了蠶寶寶帶回家給孩子養。這不由想起我小時侯養蠶的光景,當時家住溫州市區滄河巷,是一所兩進兩退的老宅子,那時的娛樂活動很少,養蠶給枯燥的生活增加了幾許亮色。
我母親是溫州絲廠的工程師,早年從蘇州絲綢工學院畢業,還多次帶隊下鄉收繭,她體諒女工繅絲工作很辛苦,特別是立繅,被蒸汽和熱水滲透飽滿的蠶繭絲頭被“禾稈”掃出來,大約2000粒鮮繭才能繅一斤絲。一天站8小時不説,手還在開水裏泡著。母親很體諒她們,常常邀請她們來家裏玩,每次母親都熱情地招待她們,還把家裏準備過節吃的蝤蠓燒給她們吃。
母親對蠶兒有一種特別的好感,春天裏她給我和妹妹帶來10多條幼蠶,黑黑的顏色,像螞蟻,這下把我和妹妹樂壞了,找了一個鞋盒子當窩養起來,蠶寶寶每天要不停地吃桑葉,吃桑葉的時候,會把頭埋在桑葉上,有時吃飽後,還會時不時抬頭張望,好像在做頭部運動呢!吃桑葉時“沙沙沙”聲聽起來很親切,我們家庭院裏沒有桑樹,八個瓶兒七個蓋,湊來湊去湊不週全的,蠶寶寶的“口糧”成了大問題,我仿佛聽懂蠶寶寶的肚子響得厲害,要東拿一些,西湊一點,我在滄河巷倉橋街漂流了一會,就跑到倉橋二姑媽家求援,二姑媽鄰居家的桑樹,只有扁擔這麼高,二姑媽怕我摔到,專門讓表哥去摘點桑葉,為我們家的蠶兒打牙祭。
養上了蠶寶寶,心裏總是牽掛著。有一天我和妹妹看到這些圓滾滾的蠶兒都不吃不動,這讓我緊張起來,趴在那兒,以為它們要死了!老半天看這紙盒子不説話,母親下班以後,看著我們紅紅的眼圈説:“這是蠶兒快要蛻皮了,不吃不動是正常現象,別擔心。”經母親一點撥,我們盤在心頭都快一天的烏雲就散去了。
桑葉多了,紙盒子裏放了一層又一層,我怕把蠶兒壓壞了,就經常翻動,以致經常影響蠶兒的咀嚼運動,為了透氣,還在紙盒子上鑽了許多小孔。蠶兒拉的屎是黑色的,呈顆粒狀,據説還可以以中醫入藥。
終於到了蠶寶寶吐絲了,蠶兒通體膨脹起來,晶瑩剔透,一根根細絲從嘴裏噴射而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可是蠶的最精華部份,吐絲以後,蠶寶寶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就要變成蛹,裏面是肉乎乎的,我是不吃蠶蛹的,儘管江浙等地將活的蠶蛹用油炸了,香噴噴的,眾人趨之若鶩,我卻久久提箸不能。
蠶兒的全身都是寶,吃的是桑葉,吐的是銀線,奉獻給人的是蠶繭和蠶蛹。《詩經·小雅·小弁》有雲:維桑與梓,必恭敬止。是説家鄉的桑樹和梓樹是父母種的,對它要表示敬意。我覺得對桑蠶也要表示敬意,做人也是這個道理,如果像蠶那樣隱忍,守得住寂寞和困苦,經歷磨煉,讓生命迸發耀眼的光芒,長出有力的翅膀,去照亮前方,擁抱未來。(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