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春夏秋冬——校門口的那些爺爺奶奶們

賈振葵，作家，曾任媒體人，自1995年發表作品起已多次獲獎，散文《説曇花》《一件連衣裙》，入編中國散文學會編撰的《中國散文大系》抒情卷和女性卷。

一天天長大的孫輩們就要上小學了，當爺爺奶奶的自然高興得笑呲了牙，笑咧了嘴。不過，接下來就是排陣，誰來接送他們上學放學的事。兒子兒媳都要上班，工作自然耽誤不得。這接接送送的事，看來非退休佬莫屬。  

在一家人歡天喜地送孩子上小學的季節裏，爺爺奶奶責無旁貸地要肩負起孫輩上學放學的接送大任，那是一家人放飛的希望。

又是一個開學季節。週一至週五，當爺爺奶奶的就得跟著孫輩的節拍走。白髮，腆腹，背著粉紅色的，淺藍的小書包，邁著碎碎步，佈滿青筋的手拉著粉嫩的小手，急急忙忙趕到學校。在校門口，老的再把小書包放在孫輩稚嫩的小肩膀上，看著孫子孫女背著小書包顛顛地跑進校園裏，一臉憨笑。送完孩子，爺爺們準備打道回府，奶奶還得拐到菜市場買菜。每天早上，小學校門口都聚集著一大群爺爺奶奶的身影，匆匆忙忙，來來往往。

碰上九月艷陽天，大太陽底下，頭上蒸騰腳下炙烤，加之無謂的著急，校門口那些爺爺奶奶們，個個渾身汗流夾背，滿臉是汗，一層油臘臘的光。就算打著傘，也是熱氣難耐。難得去樹蔭下躲一躲，離著校門口遠點又怕看不到，三五分鐘後，還是得急急忙忙地趕到校門口去張望。心裏只怕一眨眼，那個剛上小學的寶貝蛋，就會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了。

如若雨天，校門口絕對是五彩繽紛的一堆雨傘的花花世界，見傘不見人。老頭的傘緊挨著老太太的傘，雨水順著傘滴滴答答，躲過了天上雨躲不過傘上的雨，淋著雨也無感，忘我的蹺首以待。放學鈴聲驟然響起，鈴鈴鈴——就像聽到了衝鋒號，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們情不自禁地打一個哆嗦，頓時人人精神抖擻，一陣陣向前涌動，一起向校門口擠去，唯恐遲了。校門口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學校門口那個高高大大的保安，總是一臉嚴肅地守著，目不轉睛盯著這些老人們，嘴上喊著：別擠別擠，有什麼好擠的？！等到班級人齊了，班長髮出密碼後，保安才會把鐵柵欄門打開三分之一，夠小學生有序地排著隊，一個一個魚貫而出，老頭老太太們又是一陣緊張的騷動，聲聲喚著孫子輩的名字。小學生擠出校門，再擠出爺爺奶奶們的澎湖灣。沒接著孩子的一直在問：我家的出來了沒有？

看到自己孫子孫女那個班一放出來，爺爺奶奶們的眼睛大放光芒，忙不迭地跑上前招手示意：這裡、這裡。孫子孫女吃著零食一路東張西望，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背著重重的書包，一撅一撅地跟著後面，好像讀書的不是小兒郎，而是這些賦閒在家的退休佬兒。

這是九月開學之後小學門口的一道景觀，走過每個小學校門口，都擁堵著一樣的白髮銀齡。

一個學期下來，校門口的爺爺奶奶們便相識了，互相有了交流，孫子孫女或正好是同一個班級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好象遇到了久別重逢的親朋好友，由素不相識一下子近在咫尺，熱乎了起來，説著家長裏短，孩子的作業，學習情況，都是一些貼心窩的話題。使原本焦急的等待，變得有點兒心怡起來。

有個奶奶佝僂著後背，領著孫子擠出老人陣。這個奶奶從來不和人搭話。她早早的來，站在一邊默默地等待。接到孫子，匆匆地走去。每天，都能看到她疲憊的，已見龍鍾老態的背影，護佑著孫子回家。

有個外婆，聽説女兒又懷了二胎，就在校門口當著老頭老太太的面，著實抱怨了女兒一番——年輕人只管生，爺爺奶奶只管帶。這帶孫的要比生娒兒的累多了。爺爺奶奶們應聲附和著。兒孫滿堂自然是家之喜事，只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已不再有熠熠生光的日子，歲數不饒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