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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波商幫,一個電視劇的劇本,居然讓我經歷了5年的折磨,然後是驚喜。這是我當初接受這個題材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當然,這中間我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思考這個題材、構思這個題材。寫作這個題材的過程中,我歷經數稿,失敗過,甚至絕望過。我曾經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甚至中間去做了別的電視劇。可是,它始終像是一個“心結”,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困惑
為什麼這麼難?又怎麼讓我最終沒有放棄?這和寧波商幫本身極為獨特的構成、文化特點和精神內涵有極大的關係。中國歷史上出名的幾大商幫,比如晉商和徽商,相對來講,他們更有具體的形象的特徵。比如晉商的錢莊和此行業帶來的持重。比如徽商的茶行和此行業所形成的風雅。但是,寧波商幫雖然成幫,他們絕對沒辦法以行業和行會這個思路來梳理其整個的構成。寧波人不是以某個行業著名,他們在各地的商業活動,呈現出沒有行業特徵的絕對另類。幾乎任何有商機的地方,都有寧波人的身影。幾乎所有的行當,寧波人都會衝進去形成規模。舉凡金融、製造、工業、農業、出版、文化、電影、戲劇……寧波商人在所有的領域都瘋狂地學習、創造、佔領。
這就給我這個寫劇本的人一個極大的難題。第一年的創作,我腦子裏,始終形成不了一個意象、一個代表性的身影,比如他拿著算盤,比如他艱難地行走在塞外的風沙裏。而更為可怕的是,不像其他商幫資料有限,可以大大發揮,愜意虛構。寧波商幫發軔到壯大的過程,留下了太多的資料。我還記得第一次到寧波參加研討會回來的時候,帶了幾大箱子的資料。
堅持
商幫太過龐大,歷時太過長久,行業無所不包。所以你很難找到一個人,可以指著他説:瞧!這個人是寧波商幫的代表。就以他為原型開工吧。這是我幾次幾乎放棄的原因。我曾經想過,也許這個商幫根本就不適合用影視的形式來表現,而是應該照百科全書的方式,同時兼采編年史的邏輯來展現他們,更為合適。
我不諱言,我曾經有段時間,把這個題材視為“雞肋”。所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當然,我所説的無味,是指在藝術構思和藝術選擇上。我曾經試圖在寫作中走出迷霧,走出一條路來。可是,連著兩稿失敗,我自己否定了自己劇本的前兩稿。感謝寧波廣播電視集團,他們沒讓我停留在失敗中,然後放棄。在我所合作過的單位中,寧波廣電是最有耐心,最能體諒編劇的“東家”。他們從來沒有催促過我一個字,相反,我沮喪和失望的時候,他們永遠只是安慰我説,別急,不急,不用急。寫不齣劇本,不必看臉色,反而有河鮮可嘗,有鮮美竹筍可吃,有清茶可喝。我只有一次次再打起精神,否則無以面對這些朋友。這讓我能一次次又深潛下去,再次深入迷惘的題材深水中。
決定性的轉折發生在上海之行。寧波廣電集團副總裁張曉東親自陪我到上海圖書館去搜尋資料。在上海那段時間,不但看到了一些孤本、絕本的資料,一些極為有血有肉的資料,比如當時一些寧波大亨的企業賬本、收支細目;更重要的是,見到了一些和那些傳説中的寧波大亨們有親密接觸的還健在的老人。這些資料,這些人,讓我漸漸地在頭腦中,畫出了寧波商幫的那個代表人物的一點點眉目。
我前邊説這個題材曾經讓我覺得像雞肋,在此時卻突然發現為什麼能堅持沒放棄的原因,為什麼棄之可惜,是因為真金埋于地下,美玉藏于深山。珍貴的東西,非深挖掘不能顯其美質。寧波商幫的眾人,在紛繁的外表下,在五花八門的職業中,漸漸地顯現出一個代表性的面目來。寧波商幫之所以成為商幫的那個東西,漸漸地由形而上的抽象,漸漸地變成具體而可觸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