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的古鎮朱家角天氣晴好,古老的珠璣閣中傳出悠悠江南曲調聲。青浦田歌、崇明山歌、蘇州彈詞、明清小曲、蘇北民歌,還有江南絲竹和古琴演奏等,共同構成近日舉行的“2018國際博物館協會樂器專業委員會年會·江南傳統音樂非遺經典傳承展演”。

表演者們幾乎全是江南非遺音樂的傳承人,盡顯江南文化的深厚傳統與多元魅力。在上海音樂學院中國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與研究中心主任、音樂學系教授郭樹薈看來,江南傳統音樂的歷史和美學價值毋庸置疑,“只是眼下在傳承傳播與再創造方面,依然面臨著不小的挑戰。”如何讓這些烙印著江南文化底蘊的音符變成更好模樣,成為研究者們關注的話題。

青浦田歌、崇明山歌等來自於人們昔日的勞作場景

江南是魚米之鄉,不僅有迷人的園林景觀和小橋流水人家,也有底蘊豐厚的江南傳統音樂。其中頗具代表性的有江南絲竹、古琴等傳統器樂,有隸屬於曲藝門類的蘇州彈詞,有明清小曲、蘇北民歌等江南民歌,亦有青浦田歌、崇明山歌等田山歌。“江南傳統音樂風格大多精緻,既可以坦誠直率,也可以含蓄溫柔,同時不乏從中表現出活潑愉悅的情緒。”郭樹薈説。

不少江南民歌具有細膩柔婉、清雅秀麗的風格。像明清小曲《四季相思》、江蘇民歌 《茉莉花》等,就如同柳永筆下的詞作那般婉約優美。這或許是大多數人對江南音樂的印象。不過,青浦田歌、崇明山歌等田山歌呈現出另一番面貌,少了些詩情畫意,多了份質樸的生活氣息。據介紹,江南地區的田山歌是伴隨著崧澤文化、江南水鄉文化、稻作文化等元素的繁榮而逐漸形成的。這些歌曲最早産生於稻作水田勞動之中,主要以歌曲表現稻作生産和水鄉生活風情。江浙滬交匯處的田山歌結構龐大,一般為一人領唱,多人演唱。而位於上海的青浦田歌音調高亢嘹亮,旋律起伏大,演唱節奏為散板式,速度也非常自由,這在漢族地區民歌類型中是少有的。

上音中國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與研究中心曾經在今年5月策劃了一場聚焦江南傳統音樂的展演,吸引了20多位外國音樂從業者的目光。老外們對江南絲竹、古琴、蘇州彈詞等表現出濃厚興趣。聽到與西方音樂截然不同的表達,他們中的不少人表示,如果再多些傳播渠道,一定會在全球吸引到更多人喜歡上江南音樂。

讓非遺經典在新時代裏找到合適的生存土壤

眼下,江南傳統音樂的傳承與發展情況可謂喜憂參半。古琴、江南絲竹、蘇州彈詞等器樂和曲藝,相對來説具有更嚴格的傳承體系,且很早就與藝術院校中的教學性內容相結合。如上音古琴專業的戴曉蓮教授和畢業于蘇州市評彈學校的盛小雲,就分別是現代廣陵琴派和蘇州彈詞的代表性傳承人。然而,在城市化進程加快的現狀下,田山歌這一類的傳統音樂想要得到更好傳承與發展,其面對的挑戰顯然更加艱巨。

目前,崇明、青浦地區都有重要的田山歌傳承人,基本上年齡處於50歲至80歲之間。其中青浦田歌目前有十幾位聲音狀態不錯的傳承人,其演唱的歌曲有成形的譜子,他們很希望更多年輕人來學習田歌。不過,像《問花名》《下落田》等青浦田歌,是人們以前在稻作中或休息時,為調節氣氛隨口演唱的,而隨著勞動方式發生變化,現在的年輕人離那時的生活場景已很遙遠。而且田歌在演唱時常使用高腔,這對今天的青年來説也有距離感,導致他們不太可能自發地喜歡上唱田歌。

值得關注的是,青浦地區有一些中學校長正積極在校園裏開設田歌教授班,希望孩子可以把江南文化的瑰寶傳承下去。對此專家認為,讓青少年學唱田歌的初衷是好的,但需要通過研究讓這些歌既不減損原有的特色,又能貼合新時代年輕人的特點和審美。比如在讓孩子知悉最原生態的田歌面貌的同時,適當降低田歌音域以適應其稚嫩的聲線。這不僅需要田歌傳承人、教育者付出努力和擔當,也有賴於音樂從業者進行理論研究和創作編配,只有在多方共同努力之下,才能真正實現田山歌的活態傳承。郭樹薈認為,不少非遺經典都面臨相似的問題,即如何在新時代裏找到合適的生存土壤,而想要讓舊音樂真正變成更好新模樣,前提是從業者要懷有一顆敬畏之心進行新的創造。

令人欣喜的是,近年來長三角地區的音樂工作者和文藝愛好者,對江南傳統音樂做了不少保護和傳揚的工作。包括上海徐匯區長橋申韻絲竹樂團、泗涇十錦古樂社在內的民間樂隊,以及很多江南絲竹的非遺傳承人常常走進社區或中小學校,為市民和孩子們奏響音樂。上音中國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與研究中心則牽手青浦朱家角鎮、松江泗涇鎮等,在各地成立了江南音樂傳承與實踐基地等機構,致力於進一步深化和推進非遺音樂的保護研究工作。(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