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每小題3分,共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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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古體
古體詩,亦名古詩、古風或往體詩,指的是産生於唐以前並和唐代新出現的近體詩(又今體詩)相對的一種試體。它的特點是格律限制不太嚴格,篇幅可長可短,押韻比較自由靈活,不必拘守對偶、聲律,有四言、五言、七言、雜言等多種形式。不過唐人的古體以五言、七言為主,雜言也多以七言為主體。
五七言古詩自漢魏以來已經有了悠久的傳統,至唐代又發生了新變。唐代社會生活領域的擴展和人的思想感情的複雜化,要求詩歌作品在表現範圍上有較大的開拓,加上篇幅短小、格律嚴整的近體詩走向定型化,更促使這種少受時空限制的古詩朝著發揮自己特長的道路邁進。一般説來,較之魏晉六朝詩歌大多局限于比較單純的抒情寫景,唐人的古詩則趨向筆力馳騁、氣象崢嶸、邊幅開闊、語言明暢,不僅抒寫波瀾起伏的情感心理活動,還直接敘述事件,刻畫人物,鋪捧場景,發生議論,使詩歌表情達意的功能得到空前的發揮。唐代詩人中也有接近於漢魏古詩含蓄淳厚作風的,如王、孟、韋、柳,但較為少見。不構成唐人古詩的主流。另外,在音節上,唐代古詩受今體詩的影響,或則吸取聲律的和諧與對仗的工整,或則有意走上反律化的途徑,皆不同於晉、宋以前詩歌韻調的純任自然。所以明代格調論者以唐人古詩為漢魏以來古詩的“變體”,並不算錯。只是他們從伸正黜變、榮古虐今的傳統觀念出發,貶抑唐人古詩的成就,甚至宣言“唐無五言古詩”(李攀龍《唐選詩序》),那就太過分了。清王士禛《古詩選》在五言古詩部分選了一百多位漢魏六朝作家的作品,于唐人只取陳于昂、張九齡、李白、韋應物、柳宗元五家,還説是“四唐古詩之望,可以略暗焉”(《古詩選.五言詩凡例》),顯示出同一偏見。倒是明末許學靈在《》中強調指出“唐人五古自有唐體”,它以敷陳充暢為特色,不能拿漢魏古詩委婉含蓄的作風來硬加繩尺,可謂通達之見。
至於同屬唐人古體,五言和七言又有所差別,這個問題比較微妙,須細心體察。我們看五七言的區分,雖只在每句相差兩個字上,但造成的節奏感和韻調感卻很不一樣。五言字少,念起來有一種安詳舒緩的氣度,近乎平時的語調;七言音促,上口時會給人以發揚蹈厲的感覺,類似于朗誦或歌唱表演的聲腔。試讀“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惑。竊比稷與契”(杜甫《自京赴奉先縣咏懷五百字》),或者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杜甫《石壕吏》)這樣的句子,無論敘事還是抒情,口氣何等自然平實,不帶任何拖腔。但如“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江頭宮殿鎖幹門,細柳新蒲為誰顰”(杜甫《襄江頭》),以至於“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夜報清晝同,河廣傳聞一葦過,胡危命在破竹中”(杜甫《洗兵馬》)則不管是悲慨還是喜頌,是仄腳還是平收,念起來都有一種異乎尋常説話的調門。抑揚頓挫,鏗鏘成韻。我國古代傳統上有讀詩和歌詩的區分,西洋歌劇音樂亦有宣敘調與咏嘆調的歧異,五言和七言在調式上的分別大抵如此。這就是為什麼五七言古詩儘管都起源於民歌,而五言詩在東漢葉以後即日漸脫離音樂,取得獨立的發展,七言詩卻長時期停留在樂府歌行體的範圍內,直到唐代還常以七言短章合樂歌唱的緣故。
(節選自陳伯海《唐詩學引論》,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