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系列專訪：中國畫院專職畫家、中捷當代美術館藝術總監伊瑞

中國畫院專職畫家，中捷當代美術館藝術總監伊瑞。 攝影： 中國網 鄭亮

【中國網】：我們知道1997年您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國畫係，然後定居在北京，去過北京很多地方。您現在是如何定義自己的文化身份呢？您覺得是不是就站在東方和西方的中間？

【伊瑞】：對。可以説是20年，我自己認為在這兩種文化、兩種文明傳統中間，這個狀態也不是特別容易、特別方便的。我以前特別痛苦，因為我那麼熱愛中國的文化，我對中國的文化有那麼大的興趣、那麼大的慾望，但我也無法成為一個中國人，在中國我永遠會是一個“老外”。在捷克，大部分人，包括我的一些繪畫朋友，因為我在捷克的一些朋友是藝術家，我經常和他們聊藝術，和他們交流的比較豐富，但是他們也不會理解我對中國文化的興趣，而且有很多人一點點都不了解中國文化、中國藝術背景，所以我在捷克待的時間長就會覺得有點不過癮，我覺得缺乏一些東西。

我骨子裏西方的東西比較多，所以有一些思考、一些方法等，我沒法完全褪掉，而且真的也沒必要褪掉我西方的東西、西方的思想，我説骨子裏很深的一些西方東西。所以有的時候很難，有的時候很痛苦。我有一個捷克的老師，記者採訪他：你是一個漢學家，你跟我們説一説，你跟觀眾説一下，為什麼我們需要漢學家，為什麼我們的社會需要漢學家，為什麼在大學有一些人要學漢學專業，對我們的老百姓有什麼利益，對我們有什麼意義？他説，你問的很對，漢學家回答這個問題更有意思。因為一個漢學家最重要的一個任務，也不是解釋，和觀眾解釋、和老百姓解釋中國文化的背景，跟大家把一些文化經典翻成我們國家的語言，也不用一直宣傳中國的文化，這不是他最重要的任務。最重要、有意義的任務是他會從另外一個文明角度看待我們自己的文明，而且有距離。他會看得到我們認為有些很正常的、日常的一些習慣，我們覺得很正常——我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不太正常、好象不對，有一些問題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思考。我們在西方，我們應該怎麼處理是知道的；但我從另外一個文明的角度來看，好象不對，不一定用這種方法處理。所以從另外一個文明、文化的角度會更理解自己文化的背景。這非常有意思，而且很有意義。我以前經常思考問題，以前覺得很痛苦，最近幾年，我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並不痛苦，我覺得很愉快。因為我人生有很難得的機會，感受多文化、文明的世界的機會。

【中國網】：剛才您提到一個特別重要的觀點，就是從不同的文化視角去解決另外一個文化的問題，去理解、去看另外一個文化，我覺得您説的特別有意義。在當今的世界格局下，國際化的視野，對他人和對其他文化的包容，對於一個國家是至關重要的，您覺得中國這個文化怎樣可以既保留自己的歷史和自己的文化身份，與此同時又能夠學習和借鑒其他文化的精髓？

【伊瑞】：這個問題是非常複雜的一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也可以説從20世紀初，屬於所有中國的知識分子面對的一個問題，而且可能是他們面臨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可以説這個問題從鴉片戰爭之後開始有巨大的重要性。但是，最重要的是20世紀初，中國人才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要接受多少別的文化——西方文化的影響，怎麼保留自己文化、文明的特色，有一些主要的哲學思想。但是，我覺得中國的文明、中國的文化特別有生命力，已經有幾千年，一直受不同的影響，包括中東、印度、亞洲、中部地區的影響，遊牧民族文化的影響。從唐代，過去交流也非常發達，受影響很多，包括今天我們坐的凳子、椅子，不是原來中國人的，中國人用的東西也是從亞洲中部來的，包括一些唐裝、扣子也不是中國人的東西，是蒙族人的東西等，實際上是蒙族人的服裝，不是漢人自己的服裝等。有些人覺得現在中國人完全受西方生活方式的影響，受西方的工業、經濟社會的影響，思想方面也受到影響，大家都穿西服，中國的城市已經和西方城市沒區別了，當然這是很重要的，但都是表面性的東西。西方的服裝都是很表面性的東西，中國的文化特別有生命力，它會吸收這些東西，然後它會把那些東西改變，改成自己的東西，而且它們還會保留裏面的重要、巨大、有生命力的傳統。但相反來説，現在在中國的文化上，這些西方因素特別多，包括生活方式，而且很多中國年輕人，他們對他們的古代文化並不理解，我覺得最危險、而且我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人腦袋裏，中國的傳統文化成為一種快餐。以前在歐洲，包括現在，有很多人對中國文化有一種看法，中國有武術、中國有書法、中國有風水、中國有風景園林、中國有中國菜，他們把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好象神秘的道教、神秘的儒家、神秘的中國園林風景和武術混在一起，作為中國很可怕、很惡性的快餐，在西方是經常能夠碰到這種情況，包括好萊塢電影裏等等。但以前是西方有這些問題，現在中國人自己開始有這些問題，有一些中國年輕人，他們就是因為不了解自己的文化，覺得太複雜，要多一點了解會太辛苦，所以他們就接受這種快餐，他們知道有一些成語、歷史方面有一些重要的人物就覺得行了，自己心裏創造一種神秘文化的快餐，然後就覺得是中國傳統文化，我覺得這個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