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慶鴻十指在黑白琴鍵上靈動疾馳,重若奔雲,虛若輕煙,又如崩浪雷奔,力量裏涌現出力量,力量再帶出力量,大開大闔之間人、琴、曲,渾然合一,這種最大共振把觀眾完全地吸引住了。
你只有拼命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勁。——這句話形容的或許正是鋼琴旁的連慶鴻。從五歲懵懂啟蒙至今,他和鋼琴走過了漫長而曲折的12年。
他眼下就讀于美國Professional Children's School,正是課業最緊張的11年級。同時還在Manhattan School of Music(曼哈頓音樂學院)預科學習鋼琴。曼哈頓音樂學院是全美排名前十的音樂學校,連慶鴻對這所學校十分滿意。他告訴環球網記者,不僅在於學校給他提供了十分難得的全額獎學金,更重要的是,在這裡他找到了自己的“風格”。“藝術家中沒有兩個人是能創造一模一樣的想法。個人風格一直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比如一位歌手的價值很大程度來源於其聲音的辨識度和舞颱風格。曼哈頓音樂學院更注重於(挖掘)每個人自己獨一無二的音樂風格,而不是局限于他人的眼光和看法。”
今天的他,在舞臺上可以自然地調動黑白琴鍵抒情達意,很大程度上得益於現任鋼琴老師Jeffrey Cohen的引導,不過他也對環球網記者坦言,在此之前,自己的鋼琴之路走得並不順暢。
出生於福建福州,5歲開始學琴,連慶鴻形容自己曾經十分害羞,和其他早期學琴就接受專業訓練的同學相比,底子明顯不足,也不能完全理解老師所提出的要求。雖然琴彈得平平淡淡,但是勝在足夠乖巧聽話,父母終於下了大決心,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陪他到北京集訓了七個月。在這段時間裏,連慶鴻把勤奮刻苦發揮到了極致,每日苦練鋼琴10個小時以上,水準快速提高,如願成為了當年中央音樂學院附小鋼琴係錄取的十五名正式新生之一。
“小時候真的覺得練琴很繁瑣,對音樂開始表現出興趣是在備考附小的幾個月中,但沒有到樂在其中的程度。可能是因為那時候技術程度很一般。我彈琴很緊張,極其不自在,只是沉迷于自己的彈奏。另外因為基本功沒有系統的長期訓練,自己也不清楚該如何正確地練琴。”由於專業底子薄,進入中央音樂學院僅僅是一個開始,此後連慶鴻需要不斷地付出更多倍的努力,才能夠跟上同學們已經頗為成熟的演奏。但他的文化課成績很好,這點幫了大忙,能有更多時間投入于練琴。
他羨慕那些很早就接受專業老師訓練的同學們,理解力強,又能和老師交流自如,而自己雖然苦練不已,但是性格內向,對於許多專業知識的理解更是懵懵懂懂,也不敢與老師進行深入溝通,因此他在瓶頸期徘徊了許久。“我在附小開始建立了一些模糊的概念,關於我欣賞喜愛的音樂類型,但是並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和學習。老師更看重打實我的基本功技術,所以我當時的演奏風格並沒有得到太多開發,對音樂的知識可以説是寥寥無幾。”
找不到突破點的連慶鴻不斷地刻苦練習。之後轉入鋼琴系主任張欣寧教授的班級,在更高的要求下,他需要投入加倍的精力來進行量變到質變的積累。與此同時,他的父母期望他在鋼琴上有著優秀的發揮,同是也對他的文化課有著嚴格的要求。
保送入中央音樂學院附中之後,為了讓慶鴻的文化課繼續紮實地進步,母親帶著他四處面試初中,最終幸運地進入了文匯中學。文匯的音樂老師李茵對他十分看重和照顧。“當時一邊在文匯讀文化課,一邊在附中上鋼琴課。每天練琴到晚上10點,緊接著完成作業直到淩晨一兩點多。文匯的老師們都十分照顧我,如果我需要參加鋼琴比賽而請假,放學後他們都很樂意幫我補上落下的內容。”至今回望初中的那段時光,除了這樣艱澀的回憶,文匯中學的老師們給他的支援、包容是鑲嵌在這段過往中極其暖心的片段。
在當時他的同學中,像連慶鴻這樣兩頭顧的比較少見——一邊是全國最高音樂學府的高強度培養,一邊是在重點初中學習文化課。父母對他的期望和壓力雖大,但是一家人對於全面發展的重要性還是達成了一致共識。
傅雷有言:“第一做人,第二做藝術家,第三做音樂家,最後才是鋼琴家。”
人們常覺得藝術生恃才傲物,難聽得進勸言,尤其是這樣“老成持重”的道理,但連慶鴻對此非常認可。他認為,鋼琴演奏不僅是一門手藝,學好音樂需要更為寬廣的交流舞臺,但是它能走多遠,必須要有全面的文化底蘊支撐。再苦再累,文化課不能丟,而且還要學得更好。
抱定這樣的想法,2014年,15歲的他一口氣申請並考取了曼哈頓音樂學院預科和Professional Children's School(簡稱PCS),在美國開始了更為艱難的學習之路。
PCS是美國一所頗有影響力的高中,是紐約州獨立學校聯合會和美國會員協會承認的高級學校,走出了包括馬友友,劉亦菲、王薇薇(Vera Wang)與斯嘉麗·約翰遜(Scarlett Johansson)等百多位名人。
“我的課程包括了歷史、英語、科學、第三語言(法語)和數學(微積分)。”從國內的母語教育直接切入美國的全英文課程,連慶鴻幾乎沒有緩衝期,就與同年級的美國學生們開始上一樣等級的課。今年,他有兩門英語課,法語修到了三級,數學上的是微積分。每天的作業有大量的書籍閱讀、撰寫論文和網上練習。採訪中,他用了好幾個“難上加難”來形容美高黨一言難盡的學習生活,對於許多國人“留學就是各種玩”的觀點,他只能報以苦笑。
在PSC,他像其他的任何一個普通美國高中生一樣學習、寫論文,但下了課,往往要收拾書本奔往曼哈頓音樂學院學習音樂課程。
第一年剛剛進入曼哈頓音樂學院的連慶鴻拿到了半獎入學。一年之後,他參加了該校協奏曲比賽並一舉奪得最高組別的冠軍,與學校的交響樂團一起在輝煌的大音樂廳進行了一學年內最重要的一場音樂會。那場音樂會的觀眾席上坐著曼哈頓音樂學院的主席James Gandre。會後沒隔多久,他就收到了來自主席的祝賀郵件以及學校基金會提供的全額獎學金。
進入曼哈頓音樂學院可以説是連慶鴻鋼琴路上一個重要的轉捩點。走過最初的煎熬和積累,那些懵懂、無日夜的苦修把黑白琴鍵變成了十指的延伸、匯入一組組記憶中。在鋼琴老師不斷地鼓勵之下,他開始嘗試大膽地掙脫束縛,撕下“害羞”、“內向”這些標簽,逐步建立了熱烈奔放的個人演奏風格。“我在舞臺上是更偏向於感情洋溢火山迸發的那類。可能五年前的我都不敢想像自己的這種潛能在有一天會被激發出來。”
一個人,一台琴,一盞燈。當他坐在鋼琴旁,手指敲下音符,那盞最耀眼的聚光燈,終於打在了他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