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各位網友大家好，歡迎大家收看“中國聯通《兩會天天評》”系列訪談節目。醫療同教育、住房一起被老百姓喻為新的“三座大山”。去年出臺的新醫改方案提出要切實緩解“看病難、看病貴”的近期目標。隨著一系列醫改政策的出臺，“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是否能夠得到有效解決，在這個全民醫保時代，我們老百姓又能夠享受哪些醫療衛生方面的福利和優惠？今天我們為大家請到了人民大學醫改研究中心主任王虎峰先生，同大家一起聚焦中國新醫改。王主任您好，歡迎您的到來。

王虎峰：大家好。

“先診療後付費”模式有進步意義

中國網：王主任今天我們想同你聊一聊公立醫院改革的話題，我們先來説一説現行的國內的醫療付費模式。我們現在實行的是“先交錢、後看病”的模式，在2月份發佈的《關於改進公立醫院服務管理方便群眾看病就醫的若干意見》當中提出要改革公立醫院的收費服務管理，公立醫院要逐步實現患者“先診療、後結算”的這種方式，也就是説我們先看病後付錢，有很多朋友對這個消息説，這個消息很好，我們想聽聽一聽您對這個模式是怎樣評價的？

王虎峰：先診療後結算是我們追求的目標，世界上有很多國家也是這麼做的。我們先交錢後看病，大家説是不是醫院不近人情，醫生不近人情？如果這麼看，其實是很表面的。在已經實現“先診療後付費”的國家，每個人都有醫療保障，並且有信用記錄做擔保，這樣的情況下，當然可以做到先診療後結算。

中國網：背後有一整套的保障體系。

王虎峰：我們在醫療保障不健全，個人信用不健全的情況下我們做到一步到位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們應該提出這個目標，我們要探索如何實現中國式的先診療後結算。

中國網：這個目標的提出有一定的進步意義，現在提出的付費方式是什麼樣的，你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

王虎峰：現在衛生部在北京北大人民醫院做試點，提出來了“先診療後付費”。有些人説，我沒有錢，是不是可以先看病？不是這個概念。首先我要解釋一下，作為一個單獨的醫院，實行“先診療後結算”不是解決你沒有錢的問題，而是解決假如你到醫院來看病，即使你有錢，有的時候也特別不方便。比方説我們在看病的過程當中，醫生提出了你要做檢查，要去買藥品，或者是其他一些輔助的材料，這種情況下往往是醫生開一個方子，你就要去排隊，繳費，再回來。一上午，你排了一兩輪隊就耽誤治療了。醫院想出來的辦法是，你來先辦一張卡，作為押金，這樣你在中間所有的診療和環節不需要去買單，去結帳，省去了你的掛號、排隊的時間，這種情況下雖然沒有解決沒有錢看病的問題，但是在醫院內部為了方便患者提供了一種選擇。

中國網：其實您剛才在介紹這個方式的時候，我就聯想到了，在很多美食城也是這樣的，辦一張卡，存上錢，然後到各個小吃店去吃東西，應該是差不多的模式。

王虎峰：我們醫院在結算環節怎麼樣以患者為中心，怎麼樣去優化我們的服務流程，通過優化我們的服務流程縮短你的等候的時間，這樣我們緩解了很多擁擠的問題。

“先診療後付費”其實是預付費

中國網：效率是提高了，但是有很多患者對這個方法提出了很多置疑，最開始看到是先看病後付錢，像您説的我不付錢就可以看病，結果一看是我還要先交押金，有的患者説其實是一次性先交錢後診療了，您對這個問題是怎麼看的？

王虎峰：是這樣的。可能有人為了概括這種模式講了“先診療,後付費”，實際上準確來講是“預繳費、再診療、再結算”，至少省去了中間環節的繳費，不管你看多少科室，多少項目，不會讓你重復繳費，這一點問題是可以解決的。但大家關心的是我沒有錢怎麼辦？我要告訴你，因為它是作為一個醫院內部服務流程改革的，作為一個醫院，它沒有辦法解決你錢不夠的問題，顯然錢不夠的問題僅靠醫院是不能解決的。假如我們真的錢不夠了怎麼辦？那就是醫療保障結算的問題了。即使我們有了醫療保障，我們仍然會遇到醫院去結算更加方便高效的問題，即使他們沒有解決沒有錢看病的問題，但是這種模式還是鼓勵他們去探索的。

預繳費模式應該進行監測

中國網：您剛才提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説法，這其實是醫院內部服務流程的一個優化，也有網友提出了這樣的疑問，逐步實現先診療後結算的要求更像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費用還是要交的，這種付費的模式會不會增加我們患者看病的費用呢？

王虎峰：當然任何一種模式都有利有弊，所謂的有利有弊，就是説我們看病預繳費，交多少合適呢？患者總覺得交少了你簡單的給我看一下，交多了是不是你一定要把我的錢花完，我覺得這種擔心，可能作為患者來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為醫療部門，作為醫院，這種預繳費用的額度，預繳費用後會不會影響醫生對於診療的選擇，這應該是有所考慮的，或者説這種方式所帶來的管理上的風險和可能出現的問題，醫院是該預先想到的。鼓勵患者選擇這種對雙方都有利的結算方式，我覺得醫院應該對採取這種繳費方式進行監測，選擇這種方式的診療的患者比其他的多還是少，我們應該去監測。

為了鼓勵，為了壓縮時間，為了節約我們的管理和醫療資源，應該對這些人提供更多方便的服務，甚至是結算上的優惠，這樣醫院才能將這種模式推廣開來。免得別人有疑惑，雖然你提供了選擇，但是他擔心，這樣好的政策並沒有落到實處上。管理的過程當中，我們還要給他一個評估，監測，要宣傳，讓大家理解，並對參與我們改革的患者給予照顧。

這也是剛剛開始的新生事物，我覺得管理措施也應該不斷的去完善，特別是針對患者的顧慮，我們定期去跟蹤，去評估，用事實説話，我們用數據説話，我們在一段時間內選擇了什麼服務，他們的醫療成本和其他沒選擇的是什麼情況，相對於同類的是什麼情況，他們這樣節約了排隊繳費的環節，他們就醫平均節約了多長時間？如果我們真的拿出過硬的數據來，我想患者、社會、老百姓的擔心就自然消失了。

醫改的關鍵是提高醫療服務品質

中國網：所以説任何一項改革還是有跟進監督反饋的資訊，其實今天我們説的付費的模式只是很小的一個點，之所以這麼小的一個措施出臺就能夠引起大家的反饋，主要是大家對醫改的關注度太高了，需要進行醫改的呼聲太高了，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些年來我們國家一直不斷的進行醫改的探索，可各方面對於醫改的效果感覺不是特別滿意，不知道為什麼醫改這麼難，究竟難在哪？

王虎峰：這個我覺得應該好好地跟大家講一講，以往大家講醫改難，很多人認為我們就是缺錢，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醫改不是一個簡單的錢的問題，為什麼這樣説呢？大家想，我們即使有錢，不一定能看好病。我想很多人是會承認這個事實的，為什麼呢？因為醫療最終體現出來的是一種服務形式，而不像我們去百貨商場買的那些物質性的東西，最終體現的是物質。

我們醫療體現的是服務，你給我及時、快捷的、安全有效的診治，當然了我們還希望價廉，這個要求就很難短期內達到。為什麼呢？比如説我們醫療服務，首先安全有效是最基本的要求，我讓你看病，要確保不能有新的風險，或者是不能帶來我很大的閃失，你看了半天要確保這是有效。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方便，這點顯然不容易做到，我們怎麼樣有那麼多的醫生，有那麼高的素質，能夠給我們解決這些問題，那顯然涉及到人才的培養，醫療的推廣，不是錢能解決的。

正是因為這樣，醫改的問題一方面確實有籌資的問題，另一方面是怎麼樣提供安全、有效、方便、價廉的服務。大家都可以想像到，錢，通過努力，我們可以很快籌到，但是這麼高水準的服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這就是為什麼説醫改是非常複雜的過程，特別相對於我們的養老保險制度改革，它更加困難。如果是養老保險制度的話，我確保你退休的時候及時足額的給你退休金，甚至我可以每年給你調整，給你體面的待遇，你會很高興的。但是醫療往往是這樣，即使你花了很多錢，跑了很多家醫院，但是你不滿意，可是你花了很多錢，原因何在？是服務品質能不能很好地解決。

中國網：所以醫改的道路是非常漫長的。

王虎峰：醫改涉及的環節比較多，既要籌資，又要提供服務，又涉及到醫院，涉及到藥品，涉及到保險機構，管理環節多，我們協同管理的難度很大。

中國網：所以，不管是看病難還是看病貴，它都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要解決方法也是很多種，不是單一的出臺一項政策就可以解決的？

王虎峰：不管我們的關注點是什麼，或者説現在的問題顯現在什麼地方，我們一定要有共識，就是解決看病難和看病貴是共同的問題。不僅僅是説哪個點上出問題了，背後還有很多因素，我們只有把這些因素找出來，這些部門這樣環節齊心協力去做這個事情，才能把“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真正的有效的解決。

完善醫療服務網路至關重要

中國網：説到解決看病難看病貴的方法，這些年國家也是不斷的推出醫保卡，新農合，是不是説明我們已經找到了解決看病難看病貴的方法了？

王虎峰：我們通過農村的新農合，城鎮居民醫療保險，再加上我們原來城鎮職工的保險，這三大保險項目使我們全體國民有一個醫療保障的基本安排。那麼它起了什麼作用？第一有了基本的公平，不管你是什麼人，總有一個醫療保障項目適合你，這一點可以緩解看病難的一部分經濟壓力，但是我要説，這個只是解決了籌資的一個方面的，不會直接的解決醫療服務供給。醫療服務供給就是説在醫療服務組織這方面，比方説我們有些地方是缺醫少藥，或者是沒有很好的醫生在那個地方，即使有這種保險，即使去了那個地方，你仍然很難得到有效的治療。這給我們提出了問題，特別是在基層、在農村，不是説有了醫保就解決了看病問題了，不是這樣的。 我們不單有醫保，人人有醫保，還要有人人能夠可及的服務，當需要的時候我們能提供。

從這個角度來説，我們怎麼樣調整完善服務網路，怎麼樣培養，特別是在基層吸引留住合格的人才，給他們提供及時方便、特別有效的服務，我覺得這個是至關重要的，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從來不認為人人有醫保，看病問題就解決了。一定要説醫改是一種服務，而不是一種簡單的經濟幫助，如果是簡單的經濟幫助，我給你錢就解決了，但是不是的，一定要有錢，還要有很好的服務配套，這樣可以解決。

公立醫院改革意見亮點多

中國網：我們還是關注這次2月份出臺的公立醫院改革的意見，您認為這個意見的主要精神是什麼樣的？

王虎峰：大家比較關注我們公立醫院改革終於有了綱領性的文件，也就是發佈的指導意見，它有指導思想，簡單的説是三句話，第一個老百姓怎麼樣在公立醫院改革享受到他應該享受的醫療服務的需求，怎麼樣能切實緩解“看病難、看病貴”。第二個作為醫療機構，醫院自身怎麼發展？職工特別是我們醫生和護士的激情如何保護。第三政府如何科學合理的管理這些醫療機構，讓他們提供我們社會需要的公共服務。

我們的思想就是按照三個層面，政府如果管好；醫生怎麼樣發展好，願意做這個工作；患者怎麼樣得到切實有效的服務，總體是圍繞這三個層面開展的。當然我們確定了一些原則，我覺得也是特別鮮明的，比方説我們提出了要兼顧多方主題，我們在公立醫院的改革同時要兼顧非公立醫院，我們專門提了一句話是協作，反應了我們對非公立醫院的發展是更有期待的。還有我們提出，要統籌改革發展和管理，這也是公立醫院改革很重要的一個主題。怎麼理解呢？作為醫療機構是提供醫療服務的，這個過程很複雜，我們不能用管理代替改革，也不能用改革代替管理，應該把管理、發展、改革統一起來，我覺得這個提法就比較全面，也確實實現了我們現在的基本形式。再有一個也是比較有意思的就是説，中央定大的方向，地方解放思想，積極探索，這樣為我們各地公立醫院的改革提出了要求，同時又給予足夠的政策空間讓他去大膽的嘗試，這樣比較切合實際。

中國網：從去年醫改方案的出臺到現在快一年的時間了，到現在又出臺了公立醫院的改革方案，不知道這兩個文件有沒有不同的地方，或者我們從這次的公立醫院指導意見當中看出有哪些區別，或者是有沒有進步的地方？

王虎峰：這裡面還是有很多新的內容，這些內容我特別提出幾點比較有意義的。第一點是這次提出的衛生和教育系統的高校附屬醫院，這個也是很重要的，這個任務提的特別及時，非常有必要。為什麼呢？因為在我們所有的公立醫院當中，我們高校附屬醫院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往往他們是教學醫院，往往他們有比較高的水準，以前因為種種原因是在學校內部的，一方面他們沒有為我們社會提供足夠的服務，另一方面往往相對比較封閉，比較僵化，實際上有一些完全是關起門來搞醫療服務，我們説這個就應該實行醫改，按照我們整個公立醫院改革的方向和精神來改革。

為什麼我特別強調這個問題，在公立醫院當中，一個是高校的附屬醫院，再一個是國有大型企業的附屬醫院，佔了絕大部分，並且這一部分是優良的。我們怎麼樣為社會提供更好的服務呢？就要把這部分調動起來，通過改革讓他們敞開大門為社會服務，同時提高他們的服務品質和效益，所以提出高校的醫院改革是一大進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再提國有企業醫院一定要跟上，這樣我們的公立醫院改革更是大有希望了。

第二點還是和醫院有關的是藥師服務費。這次我們進一步明確了藥師服務費除了要科學核定之外，還有一個應該列入醫療保障的報銷範圍，這個也是必要的重大的變化，換句話説就是説藥師服務費應該是可以報銷的，而不是由個人來掏。

另外，我們對高端醫院提出了特殊服務不超過10%的比例，我希望特殊服務應該是儘量的壓縮，我們怎麼樣把優良的資源讓給普通的老百姓，我們提出了這樣的概念，提出這個指標來監測，是有進步意義的，我們高端的醫院醫生、專家一少部分放在特需上，絕大部分是給老百姓看病。

中國網：所以這次公立醫院改革方案在您的眼裏還是有很多亮點、有很多新意，雖然它有值得討論的地方。節目的最後我們想請問王主任，面對民眾這麼強烈的要求醫改的願望，還有國家不斷出臺的醫改政策措施，您最想對大家説什麼？

王虎峰：公立醫院改革試點現在提出的政策應該説是很豐富，給各地提供了很大的操作空間，政策選擇的餘地，我們各地在做這個工作的時候，根據當地的情況量身訂做，另外我們應該有一個比較整體的規劃，並且不能只挑一些好做的，或者是特別有利於自己的做。

我覺得一定要領會怎麼把發展、改革、管理結合起來，這是很重要的，作為一個醫院，特別是從微觀的角度，我們做的措施既有利於我們醫院自身的發展，又有利於我們隊伍的建設、隊伍的穩定，同時又真正的讓老百姓體會到他們看病更加方便，更加經濟實惠了，只有落到這個點上，我們才敢説落到了實處。按照這個方向走，我們的公立醫院改革會越來越好。

中國網：非常感謝王主任做客我們的《兩會天天評》節目，也感謝各位網友的收看，我們明天同一時間再見！（完）

（責編 文字：王童根\主持：汪洋\導播：李哲\攝像：高聰 李異濤\圖片：王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