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今年一季度,我國國民經濟在去年回升的基礎上,繼續保持強勁的增長勢頭,各項經濟指標增長之快出乎人們的預料。這種增長勢頭突出表現在工業增長加快,投資、進出口高速增長,財政收入大幅度提高,財政收支狀況顯著改善,物價也開始止跌回升。一季度經濟強勁增長表明,連續6年實施的積極財政政策正在逐步發揮作用,市場在國民經濟的資源配置方面發揮的基礎作用越來越大,經濟主體的自主增長能力明顯增強,尤其是國有和國有控股企業在經歷了幾年的低速徘徊之後,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但在看到經濟運作積極向好的同時,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經濟運作中存在的問題,對經濟生活中出現的一些新動向也應該予以關注。

    今年經濟增長靠什麼拉動

    今年一季度經濟增長率雖然比去年同期高出2.3個百分點,但一季度經濟大幅度回升的基礎並不十分牢固,全年經濟增長走勢有可能呈現"前高後低"的態勢。

    從去年各需求成分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來看,投資需求最大,消費需求次之,凈出口需求最小。可以説,去年經濟增長主要由投資、消費和凈出口三駕馬車向一個方向共同拉動。

    對今年的增長格局,我們認為三駕馬車共同拉動經濟增長的局面將有所變化,今年經濟增長將由去年的三架馬車變為消費和投資兩架馬車拉動,凈出口有可能往下拉動經濟增長。

    一、投資方面。由於西電東送、西氣東輸、青藏鐵路、南水北調、北京奧運場館建設等重大項目的相繼開工,再加上國債資金的支援,更重要的是各地新一屆政府投資擴張的衝動,預計下一階段全社會固定資産投資仍將保持快速增長的態勢,但增長率將比一季度有所回落。這是因為:

    1、國債投資拉動經濟增長作用在遞減。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今年國債發行規模由以往1500億元變為1400億元,而GDP規模在逐年增大,因此,國債投資對經濟的拉動作用相對減弱；二是今年國債投資使用方向的調整,可能導致國債帶動的資金有所減少。

    2、由於從嚴控制財政支出,使預算內基建支出增長下降。由於去年財政收入增長趨緩,財政支出增長迅速,財政赤字居高不下,因此,為了平衡預算和防範財政風險,財政部要求今年從嚴控制財政支出。由於事業經費的剛性,因此控制預算內基本建設支出增長速度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3、房地産市場由於目前出現局部過熱跡象,因此房地産開發出現適當調整是不可避免的。預計今後房地産投資增長率將有所回落。

    4、去年投資基數較高。

    二、消費方面。近年來,我國消費一直保持平穩增長態勢,預計今年也不例外。促進消費增長的有利因素有:

    1、預定2002年增加機關事業單位人員工資推遲到今年7月1日實行,這對改善居民對未來收入預期和增加消費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2、住房、汽車、通信、教育、旅遊等消費熱點仍將持續。另外城鎮居民上個世紀90年代初購置的家用電器已陸續進入更新換代期。

    3、隨著國家對農業投入的增加和"費改稅"的普遍推行,今年農民的負擔將會有所減輕,農民消費需求增長將逐步加快。

    對消費需求增長不利的因素有:

    1、由於國企、醫療體制等深化改革,下崗人員增多,城鎮居民的預期支出增加,再加上近年來城鎮居民的收入差距增大,低收入群體不斷擴大,因此,城鎮居民的消費傾向下降。

    2、由於今年財政支出從嚴控制,事業費支出有可能保持零增長,因此今年政府消費需求增長不容樂觀。

    三、出口方面。去年我國出口形勢好于預期,預計今年出口仍將保持快速增長態勢。促進出口增長的有利因素主要有:

    1、世界經濟將繼續好轉,對我國的出口創造了良好的外部環境。根據IMF的最近預測,去年全球經濟增長率為2.8%,今年為3.7%。去年世界貿易額增長2.1%,今年增長6.1%。

    2、隨著中國加入WTO後投資環境逐步改善,加上中國廉價的勞動力和巨大的消費市場,預計更多的跨國公司會把生産基地轉向中國,外資流入將進一步增加。去年的協議外資是828億美元。按照1990年代後期的經驗數據,當年實際利用外資是上一年協議利用外資的75%,據此預計今年實際直接投資總量將達到600億美元,增長15%以上。外商投資的快速增長,將繼續帶動外貿出口的快速增長。

    3、出口退稅和其他相關政策的繼續實施,出口經營主體的擴大和通關速度的加快,都有利於出口的快速增長。今年有關部門將重點落實和制定促進機電産品出口的政策措施,包括加大金融支援力度,發揮政策性出口信用保險作用,建立中小企業擔保基金以及簡化機電産品出口企業商務、技術、售後服務和反傾銷應訴人員出國(境)審批手續等,同時強化機電産品出口促進體系,培育新的增長點。機電産品出口已佔出口總額的50%以上,對整體出口的影響較大。

    4、由於美國經濟回升乏力,美元有可能進一步貶值,因人民幣實行緊盯美元的有限浮動匯率制度,所以,人民幣的相對貶值將進一步增強我國出口産品的國際競爭力。

    當然出口也存在一些不利因素,一是受伊拉克戰事影響,世界經濟復蘇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二是出口商品競爭優勢相對減弱,貿易摩擦增多,會影響出口的增長。

    四、進口方面。去年我國進口增長慢于出口,但今年有可能發生逆轉。

    1、關稅下調和配額商品進一步擴大,對進口的促進作用日趨顯現。

    2、國內的投資需求和消費需求的轉旺,帶動進口快速增長。

    3、伊拉克戰事導致石油價格上漲,而我國進口石油量越來越大,勢必造成進口額快速增長。

    4、為履行"入世"承諾,我國對進口的調控手段,尤其是行政手段逐步減少。

    總之,今年進口有可能快速增長,甚至超過出口增長,外貿順差將有所縮小,貨物和服務的凈出口對經濟增長將呈負拉動作用。

    綜合來看,今年投資需求增長將快於去年,消費需求增長也將略高於去年,貨物和服務凈出口需求將呈現負增長。

    以上是定性判斷,這對判斷經濟增長率的走向是有意義的,但難以判斷其大小。下面採用定量的方法,從近幾年季度GDP的環比增長率的規律來看今年經濟增長率。

    首先將1991年第一季度到2002年第四季度的各季不變價GDP通過X-11(乘法模型)進行季節調整,然後對剔除季節因素後的不變價GDP計算季度GDP的環比增長速度。從1992年到1999年,第一季度的環比增長率逐年下降,但從2000年起,第一季度環比增長率又開始逐步攀升,而其他各季的環比增長率有升有降,並且存在如下一個經驗規律:若某年第一季度環比增長率比上一年低時,則該年全年經濟增長率也低於上一年。唯一的例外是2001年,該年第一季度環比增長率雖然高於2000年0.43個百分點,但2001年經濟增長率卻低於2000年0.7個百分點。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2001年GDP季度環比增長率逐季走低的緣故。但不管怎麼説,這個經驗規律仍值得借鑒。

    據初步計算,只要今年第一季度GDP同比增長率不高於8%,則其環比增長率就低於去年同期水準。今年一季度GDP增長9.9%,由此可推斷出今年全年經濟增長率有可能高於去年。

    綜合以上定性和定量分析的結果,如果保持目前宏觀調控力度,今年經濟增長率有可能在9.0%,比去年加快1個百分點左右。

    全年物價走勢預測

    隨著擴大內需政策效應的進一步顯現,我國市場價格總水準下降的態勢有可能扭轉,但是價格總水準要大幅度回升可能性不大,主要是抑制價格總水準回升的因素仍很強,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價格有很強的粘性,換言之,價格回落慢,回升也慢。二是絕大多數商品供過於求的局面在近期內難以改變,價格回升乏力。

    今年上半年,全國600種主要商品供求排隊分析調查結果顯示,供求基本平衡的商品87種,佔排隊商品總數的14.5%,與去年下半年相比,增加了1.5個百分點；供過於求的商品513種,佔排隊商品總數的85.5%,與2002年下半年相比減少了1.5個百分點,沒有供不應求的商品。從排隊情況看,過去連續幾年供過於求持續上升的局面已有所改變,預示著我國商品市場商品品質和供求結構有所改善,供大於求突出的矛盾有所緩解。雖然如此,但是價格總水準難以在近期內大幅度回升。三是服務價格上漲動力逐步減弱。

    綜上所述,若在近期內沒有大的影響全局的價格調整措施出臺,則價格總水準在下一階段有可能小幅回升。為了預測下階段物價走勢,我們採用帶趨勢的自回歸移動平均模型外推12個月,得知今年居民消費品價格指數將比去年同期上漲0.4%左右。

    一季度經濟增長創近年新高

    1、經濟增長率創1996年以來的新高

    據初步測算,今年一季度國內生産總值23561.6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比去年同期增長9.9%,上升2.3個百分點。這是自1996年以來一季度增長率首次接近二位數。分三次産業看,第一産業增加值1630.7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3.5%,上升0.2個百分點;第二産業增加值13414.1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12.3 %,上升3.0個百分點,其中工業增加值12251.1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12.2%,上升3.0個百分點;第三産業增加值8516.8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7.6%,上升1.4個百分點。

    第一、第二和第三産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分別為2.7 % 、69.7%和27.6%,分別拉動經濟增長0.3、6.9和2.7個百分點,其中工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63.3%,拉動經濟增長6.3個百分點。由此可知,今年一季度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仍然來自工業。

    從最終需求看,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有所下降,凈出口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為負值,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大幅度提高。一季度,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11109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9.2%,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9.4%,比去年同期回落0.8個百分點。隨著連續6年積極財政政策的實施和民間投資的逐步活躍,固定資産投資增長繼續呈現強勁的增長勢頭。一季度,全社會固定資産投資完成6155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27.8%,比去年同期加快8.2個百分點。另外,隨著關稅的進一步下調和國內需求的轉旺,我國進口高速增長。一季度,我國外貿進口873億美元,增長52.4%,同比加快47.2個百分點；外貿出口863億美元,增長33.5個百分點,加快23.6個百分點。由於進口增速遠高於出口增速,導致貿易出現逆差10億美元,而去年同期為順差73億美元。正是由於投資需求的強勁增長彌補了國外凈需求的不足,使得經濟增長率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準上。

    2、經濟運作品質大幅度提高

    經濟運作品質大幅度提高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工業企業效益大幅度改善。1至2月,工業經濟效益綜合指數130.2,比上年同期提高21.8個百分點。工業企業實現産品銷售收入17602.5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31.1%；盈虧相抵後實現利潤總額980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1.2倍；虧損企業虧損額266.7億元,比上年同期下降16.4%。二是全國財政收入高速增長。1至3月,全國財政收入5205.2億元,同比增長36.7%,加快33.3個百分點。

    3、物價止跌反彈,財政收入增幅回升

    一季度,全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比去年同期上漲0.5%,扭轉了去年以來一直呈負增長的態勢。1至3月,全國財政收入比去年同期增長36.7%,上升33.3個百分點；全國財政支出比去年同期增長10.9%,回落13個百分點。財政收支相抵,結余1313億元,同比多增1016億元。財政收入高速增長的主要原因是國內流轉稅和所有稅等主體稅種增長較快,進口環節稅收增幅較大。財政收入的快速增長為國家集中必要的財力進行宏觀調控創造了有利條件。

    4、金融運作平穩,貨幣供應量增速加快

    1至3月,金融機構各項存款增加11416億元,比去年同期多增7443億元。金融機構各項新增存款大幅度增長的主要原因是居民儲蓄存款和企業存款增加較多。1至3月,居民儲蓄存款增加7582億元,比去年同期多增2531億元；企業存款比年初增加1718億元,比去年同期多增2883億元。從貸款情況看,1至3月金融機構各項貸款增加8082億元,比去年同期多增4758億元。貨幣凈回籠172億元,比去年同期多回籠144億元。

    另外,從貨幣供應量的三個層次看,3月末,M2 、M1和M0分別增長18.5%、20.1%和10.1%,除M0外其他均高於年初人民銀行制定的調控目標。2月末,M1佔M2 的比重為36.7%,比去年同期上升0.5個百分點,説明貨幣流動性有所增強。總體看來,金融運作基本平穩,貨幣供應量和新增貸款均比去年同期有較大幅度增加,從而有力地支援了國民經濟的快速發展。

    [政策建議]

    一、當前經濟運作中面臨的四大問題

    一是房地産市場繼續升溫,積聚的局部潛在風險不容忽視。去年房地産開發投資增長21.9%,今年頭3個月增長率更是高達34.9%。房地産投資增長加快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土地購置的費用大幅度增加。今年頭2個月,土地購置費用同比上漲64.3%。土地價格的大幅度上升,勢必加大房地産商的開發成本和抬高商品房價格,加重了購房者的負擔。

    現在,雖然商品房的銷售勢頭不錯,但是房價超出老百姓的承受能力時,需求必然下降,從而導致房價下跌,商品房積壓。而目前大部分房地産商的資産負債率較高,一旦商品房積壓擠佔大量銀行資金,必然增加銀行的壞帳,加大金融風險。對此絕不可掉以輕心。

    二是今年新開工項目太多。由於時值政府換屆,各地投資熱情很高,紛紛增加投資,一大批項目正在佈局之中。今年頭2個月,新開工項目4383個,比去年同期增加1276個,新開工項目計劃總投資為2290.39億元,同比增長43.5%。在新開工項目中,有些項目從局部和短期看有效益,但從總體和長遠看,可能就是重復建設。還有一些項目就是"面子工程"或"形象工程",不僅勞民傷財,而且基本上是沒有任何效益回報。因此,對這種苗頭值得關注。

    三是就業壓力並未緩解。今年是高校擴招後大學生畢業人數最多的一年,加上城鎮下崗人員、新增就業人員等,合計新增就業人員2600萬人左右,而每年經濟增長所創造的就業崗位只有800萬人左右,供需缺口較大。另外,每年還有1億左右的農民工進城找工作,使得今年就業形勢更加嚴峻。

    四是非典型肺炎問題有可能對我國經濟産生不利影響。近期在我國一些地區出現非典型肺炎,對人們的生活已經産生了影響,其影響程度如何目前還有待觀察。而非典型肺炎對我國未來幾個月旅遊業及相關産業的負面影響不可小視。

    二、增強經濟運作內在活力、促進經濟增長的對策

    1、鋻於經濟主體自主增長機制已初步形成,民間投資已逐步活躍,可考慮逐步減發特別國債,以減輕財政負擔,降低財政風險。

    2、目前財政結余較多,可考慮加大對社會保障的投入,加大對中西部農村基礎設施的投入,加快農村費改稅的進度,改革農村的醫療合作制度。

    3、要採取有效措施遏制土地價格的過快增長,防止房地産市場出現泡沫,以保障房地産業的健康快速和持續發展。

    4、加大對新開工項目的審批力度,防止出現新一輪的重復建設。

    5、採取切實可行措施遏制城鎮居民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的勢頭,培育和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清理各種妨礙消費需求增長的不合理政策。

    6、大力發展非公有制經濟,尤其要發展勞動密集型個體私營中小企業,為城鄉多餘勞動力解決出路問題。

    1992-2002年季度GDP環比增長速度(%)

    年份 一季度 二季度 三季度 四季度

    1992 3.963.381.27

    1993 4.724.101.912.19

    1994 3.743.433.571.38

    1995 2.452.593.062.21

    1996 1.942.052.682.59

    1997 1.622.531.382.30

    1998 0.742.362.273.16

    1999 0.171.482.182.45

    2000 1.691.812.121.72

    2001 2.121.591.531.25

    2002 2.992.021.641.15

    （國家統計局國民經濟核算司 施發啟）

    《上海證券報》2003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