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妥之作:時代週刊評論《英雄》

    美國《時代》週刊2002年12月23日刊登文章:穩妥之作(作者:蘇珊傑克斯/Susan Jakes)

    張藝謀和他極具魅力的藝術電影使中國在世界電影殿堂中佔有了特殊的地位。現在他又開始了新的嘗試,張藝謀導演的第一部武俠片《英雄》是一部商業化的電影。但是《英雄》不僅僅是一部類型化的商業片,它很特殊。

    電影攝影師侯咏正在寫一個電影劇本。他希望用這個腳本拍攝自己執導的電影處女作。為了自己的第一部電影能夠成功,他來到北京某幢大樓裏的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尋求電影大師張藝謀的幫助。他當然不虛此行,張藝謀指出了劇本中的很多問題:難道只有重復的敘述才能創造出悲劇的效果嗎?場景中的那個古董大衣櫥怎麼可能在三個世紀裏一直擺放在同一位置?為什麼吃飯的時候母親和女兒從來不説話?張藝謀對腳本和對白提出了很多非常重要的修改意見。在三個小時緊張的談話中侯咏受益良多。最後,張藝謀告訴了他拍攝一部中國影片的訣竅所在:“一部好電影的故事千頭萬緒,有很多線索,如果一個手指頭代表一條線索的話你可以從十個手指頭一起出發,”他伸出了他的雙手,“然後,當你準備展開故事的時候你就可以抓緊一條線索”,他先彎下一隻手指,然後把其他的手指都彎下,緊緊地握成一個拳頭:“你看,當你把所有的手指都收起來的時候你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護那一隻手指!讓所有的線索包圍故事的主線,只有這樣你才能夠讓整部電影表現你的思想。”

    張藝謀當然能夠為一部電影作出正確的診斷。他是中國最成功的電影導演。他早期的作品《紅高粱》和《大紅燈籠高高挂》在細微之處顯現出了宏大的氣勢,讓世界各地的電影觀眾見識了中國,認識了中國的文化。張藝謀的最新電影作品《英雄》是一部武俠故事片。這部電影擁有全明星的演員陣容、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淒美的畫面。張藝謀希望這部電影能夠打動全世界的觀眾,創造他電影藝術的新高峰。上周《英雄》在中國舉行了首映式,地點選在輝煌的中國人民大會堂——中國藝術的神聖殿堂。實際上十一月底《英雄》就已經在深圳市的一家電影院超前上映了,為的是趕上奧斯卡獎的入選截止日期。當時很多人徹夜排隊只為買到一張電影票,有一些票被轉手倒賣到了240美元的高價,這幾乎是中國人月平均收入的兩倍。

    成功對於這位51歲的導演來説並不算什麼,但是他並不滿足於現有的成就。他執導的第三部影片《菊豆》和第五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挂》都獲得了奧斯卡獎的提名,最終卻都沒能獲獎。他導演的悲劇《活著》于1994年在戛納獲得了評審團特別獎,但是卻一直沒有和大陸觀眾見面。

    一些人曾經認為張藝謀是一個不買中國政府帳的人、一個持不同政見的導演。事實上張藝謀從未想成為這樣一個角色。他很願意在中國工作,不想混跡美國,也不想拍攝地下電影,他要為中國電影帶來生氣和票房。張藝謀不但認為在中國政府的領導下很好,而且不斷嘗試著拍攝出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公益價值與藝術價值俱佳的電影作品。他要讓自己成為一位真正優秀的中國電影導演,而不是嘩眾取寵的做秀者。《英雄》就是這一希望的具體體現。

    1978年秋天,27歲的張藝謀離開工廠,到北京電影學院求學。他是北京電影學院在文革後招收的第一批學生,專業是攝影。他回憶説:“我猜當時工廠覺得我能夠勝任攝影工作,所以讓我去參加學習,然後就會把我調到宣傳部門。我當時想這麼一來我就不用再上夜班了,這才是我關心的。”

    從電影學院畢業以後,張藝謀擔任了影片《黃土地》的攝影,影片的導演是他的同學陳凱歌。《黃土地》講述了一位年輕的革命戰士在黃河邊一個乾旱的村莊裏留連的經歷。陳凱歌的導演和張藝謀大膽的攝影風格為電影在國際上贏得了聲譽,並且在中國掀起了一場新電影運動。張藝謀和他的同學陳凱歌(後來執導了著名影片《霸王別姬》)、田壯壯、吳天明被稱為中國的第五代導演。

    今天當張藝謀再次觀看《黃土地》時他表現出了跼踀不安,因為當年他的攝影表現出了赤裸裸的雄心。“太浮華了!”他笑著説,“我那是太想表現我自己了,真讓人受不了。”

    正是在這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張藝謀發現了自己成為導演的天賦和熱情。那以後,他執導拍攝了《紅高粱》、《菊豆》和《大紅燈籠高高挂》這三部重要影片。這些影片為他帶來了榮譽,使他走在了世界電影藝術殿堂的前沿。

    當時在中國國內也有一些批評家對張藝謀的電影持批評態度。這些人認為張藝謀的電影是為外國人拍攝的,他想讓外國人看到一種“異國情調”的中國,所以刻意的表現那些處在封建社會的貧困和愚昧的農村地區,這些環境和情節與現實的中國差距很大。中國有很多電影觀眾同意這一觀點。年輕一代的觀眾們看張藝謀早期的電影時都感到很疏遠,沒有共鳴。他們大多對發生在過去的農村地區的故事不感興趣。就連受雇于張藝謀公司的張先生(現年25歲)也表示:“這些電影距離我們太遙遠了!它們和我們的生活毫不相干。”

    也許這些影片確實離中國觀眾的現實生活差距不小,但好萊塢精心創作的大片差距更大。中國觀眾(世界其他地區的觀眾也一樣)會蜂擁到電影院咀嚼好萊塢的文化垃圾,卻不願品嘗張藝謀電影作品中的文化底蘊。好在張藝謀從來沒有放棄,他的電影依然紮根于中國的土地。

    張藝謀曾經表示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説,但事實上近年來他的作品越來越多地受到了這些意見的影響,影片不再是取材于過去的農村,而把目光投向了現實生活。他1999年拍攝的作品《一個都不能少》描寫了生活在貧困山村的孩子們求學的故事。電影不再是悲劇,溫馨的幽默和甜蜜的結局也和張藝謀早期作品的風格大不相同。電影號召人們支援貧困地區教育,有著很好的社會效益。但與早期作品相比,《一個都不能少》這部作品的成功要小得多。他最近一部作品《幸福時光》描寫的是一些下崗工人幫助一個盲女的故事。這一次連張藝謀自己都承認這部電影是他所有作品中最薄弱的一部。

    張藝謀最近的幾年還在其他的藝術領域進行了嘗試。1999年他選取北京紫禁城為舞臺,導演了義大利名家普奇尼的歌劇《圖蘭朵》。去年他執導了以《大紅燈籠高高挂》為基礎編排的芭蕾舞劇。應中國政府之邀,張藝謀還為北京市申辦2008年奧運會和上海市申辦2010年世界博覽會拍攝了申辦宣傳片。今年他擔任了廣西省政府舉辦的生態歌舞晚會的導演。張藝謀這些作品得到的評價不高,充滿爭議,甚至有人認為“張大導演”已經江郎才盡了。

    張藝謀把這些評論拋在了一邊,全身心地投入了新電影的創作,這部電影就是《英雄》。

    《英雄》是一部動人心魄的史詩巨片,它所描寫的偉大故事已經成為中國歷史中的神話和中國人勇氣和仁義的象徵。張藝謀向觀眾們作了妥協,這部影片不再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而是一部“商業性”的製作,它呈現了一個令所有中國人振奮和自豪的優美畫卷,而不會讓人深思故事背後的種種。這部影片所包含的智慧和情感不能和張藝謀早期作品相比。張藝謀解釋説:“《英雄》是一部類型影片,它所傳遞的資訊很簡單,但是它能夠給人無比的視覺衝擊!觀眾們不會太在意故事情節,他們將記住的是影片的優美畫面。作為類型片來説這部電影有些新穎之處,但是它的劇情沒有什麼特別的。我也不指望觀眾們能從電影中得到什麼啟示,他們能得到視覺上的滿足就好了。”

    《英雄》就是這樣一部作品。也許它不是一部極具深意的影片,但是它是一部視覺上的經典。它將再一次證明張藝謀是中國電影藝術的領軍人物。

    中國網2002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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