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列強　蜂擁而上

    1900年8月14日，大清國的都城在外國聯軍的攻擊中陷落。自此，清王朝的歷史走進了它風雨飄搖的尾聲。

    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哪一座城池像1900年的北京城一樣堅固而複雜——高大厚重的城墻有四層之多：外城、內城、皇城、紫禁城；城墻上每一個城垛都有射擊孔；每一座城門上都聳立著重兵把守的箭樓；垛口和箭樓組成的交叉火力可以封鎖城墻下的任何角落。8月12日夜，從大沽口登陸的1萬多外國聯軍在通州召開了攻打北京的軍事會議，會議確定：俄軍攻擊東直門，日軍攻擊朝陽門，美軍攻擊東便門，英軍攻擊宣武門，其他各國軍隊隨後跟進助攻。

    與此同時，京城內大規模調集軍隊的行動也倉促開始了，從13日下午到晚上的幾個小時內，慈禧召見武衛五軍總節制榮祿八次，召見虎神營總兵載漪五次，全體軍機也被“叫起”達五次之多，這個女人已經沒有時間傳膳了，只等著大臣們有什麼禦敵的好辦法。但是，群臣跪在她的面前“皆默然不發一言”。這時，在京城內聚集的清軍已達10萬人，而10萬禦敵之軍竟沒有指揮、沒有部署、沒有方案，該有的一切都沒有。於是，大清國的滅頂之災來臨了。

    ■都城在一天之內陷落

    13日夜半與14日淩晨交替時分，俄軍炮手瞄準了東便門的門閂，炮彈一齣，京城滿城皆驚，這是1900年外國聯軍進攻北京的第一炮。

    京城的城門十分堅固，雙層厚木加上鐵板保護，被一發兩發炮彈擊中仍能紋絲不動。俄軍朝著東便門整整轟擊了兩個小時，終於在城門上轟出一個洞。淩晨2時，衝進了東便門的俄軍在向內城攻擊時發現了裝束異常的清軍：白衣，藍帽，簇擁著繡著金龍的紅色大旗——這是董福祥的甘軍。甘軍從城墻的每一個垛口後向下射擊，決死的氣魄令俄軍驚駭。董福祥站在城墻的高處，揮舞著一把鋒利的中國戰刀，大喊：“退者立斬！”至14日中午，俄軍只攻下了內城的一角。

    14日早7時，日軍的攻擊一開始，在朝陽門城墻上防守的甘軍就看見董福祥趕來了。董福祥和俄軍在東便門戰鬥了一夜，站到朝陽門城墻上時，那把鋒利的中國戰刀依舊在手中，喊出的還是那句話：“退者立斬！”甘軍的炮火異常猛烈，使日軍在衝擊到離城墻還有數百米時就出現了嚴重傷亡。日軍開始集中炮火轟擊朝陽門城墻，董福祥將防守崇文門和正陽門的甘軍全調到了朝陽門。朝陽門炮戰是清軍歷史上少有的激烈炮戰，朝陽門連同它身後的東直門城樓被打成一片火海。甘軍孤軍作戰。日軍抬著巨大炸藥桶的敢死隊一波一波地向城墻靠近。突然，隨著一聲震撼京城的巨響，日軍將朝陽門城墻炸開。此時，甘軍官兵的屍體在朝陽門城墻上已堆積如山。

    美軍到達廣渠門也是在14日早晨，廣渠門城墻上竟沒有一個清軍守軍。這是1900年大清國歷史中最不可思議的一頁。中午，美軍從裏面打開了廣渠門的城門。而英軍沒有經過任何戰鬥，當俄軍和日軍與清軍激戰的時候，英國人通過北京內城護城河水面下的一個秘密水門，直接到達了東交民巷。法、意、奧軍隊隨後跟進進入了北京城。

    這一天天色已黑的時候，清廷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的一句話從位於京城煤渣衚同的神機營總部傳出：“要不先挂白旗，停住了炮再説。”於是，京城內外城所有城墻上都挂出了白旗。

    ■懿旨：遇到盤問，就説我們是鄉下人

    15日早晨6時30分，穿過正陽門的美軍迎面看見一道紅墻，他們驚叫起來：“皇城！”這就是大清國的大清門。美軍上尉蘇莫來在大清門的門閂上畫出一個白色的圓圈，然後後退100米，命令炮兵向白圈開炮。兩次齊射，大清門的門閂被轟開，美軍蜂擁而入。但是，他們緊接著又看見一座大門，這是京城皇城的第二道門——天安門。因為身後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了，天安門上清軍守軍的阻擊格外頑強，沒有一個人放棄陣地，戰死官兵的屍體成為還活著的人的掩體。英國人和日本人開始增援美國人。當他們終於爬上天安門城墻時，城墻上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清軍守軍了。美軍從打開的天安門城門中間衝進去，他們看見了皇城的最後一道門：午門。美軍架好了大炮，他們已經不用畫白圈了，他們熟悉了中國城門的結構。然而美軍一炮未發，聯軍的命令到了：停止對中國皇宮的一切軍事行動。而理由是：為了防止一國獨佔或先佔。

    外國聯軍對大清國都城北京的攻擊停止在了午門前，而這時候，大清國的皇帝和皇太后剛剛出了皇宮的後門——神午門。

    這天黎明時分，慈禧被盤起漢民婆婆的髮式，身著深藍色半新不舊的褂子，白布襪子，黑布鞋——史書記載為：“此太后生平第一次也。”而光緒則被打扮成漢民跑生意的夥計模樣，大清國的皇帝此時“悲憤之極”，幾近“戰栗”。慈禧逃離京城時下達的懿旨是：要是遇到盤問，就説我們是鄉下人。誰要是亂説話，就把誰扔下車去！

    自這一天開始，大清國的歷史順著慈禧和光緒出逃的騾車所軋出的零亂車轍，在風雨飄搖的時日中驚慌失措地走了下去。

    北京青年報2002/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