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工的公司名叫艾薩克報刊發行公司，這家公司負責英國聯合新聞集團旗下的免費報《地鐵報》和《標準晚報》在倫敦6條地鐵線的發行工作。《地鐵報》獨佔倫敦和英國其他主要城市免費報市場，發行量達82萬份。我的工作量是在3個小時內，為地鐵車站的免費報箱補充報紙，薪水每小時7.5英鎊。

    每天淩晨1點，我就要起床，從地鐵4號線轉7號線，負責7、9、11號線16個地鐵車站的《地鐵報》補充工作。報刊發行公司配給報紙發行員地鐵旅行卡，可以在倫敦12條地鐵線上自由轉車。剛開始，我不熟悉倫敦的地鐵路線，經常是通過長長的通道和長長的電梯，好不容易到了站臺前，一看，乘車方向錯了！倫敦地鐵的站臺上只有該站站名，沒有國內地鐵那種“開往∽方向”及下一站站名之類的標識，只在通道及電動扶梯（有些站還有電梯間）附近有路線圖，可以按顏色找到自己要乘坐的路線。路線圖分為“Eastbound”（向東方面）、“Westbound”（向西方面）、“Southbound”（向南方面）、“Northboung”（向北方面）等等，弄清要去的站在哪一方面，才不會走錯。倫敦地鐵有的門是需要客人自己按按鈕的，我開始不知道，一直等到地鐵呼嘯而去，感到非常奇怪。

    分送報紙的工作倒不是很辛苦，只是工作時段在本應是香甜入夢的時刻，因此生物鐘難免會搞亂。我推著裝滿報紙的輕便小車，在地鐵上打瞌睡，往往錯過了要補充的車站，只得再走回頭路，工作效率就會受影響。有天淩晨下班時，16個車站只跑完13個，只好紅著臉向發行組組長，英國人約瑟夫説明情況。這個胖胖的英國人很友善地拍拍我肩膀説：“小夥子，我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情，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有第二次了。”這是我對所謂的“英國紳士精神”最具體的感受。

    在分送報紙的空閒時間，我可以觀察燈光中的倫敦地鐵車站，像中國的火車站一樣，那也是一個相當複雜的人間角落。倫敦地鐵是世界上最早建的，所以站臺總顯得灰暗，有些臟，與其説是地鐵，不如説更像地窖。遊蕩的暗娼、蜷縮的乞丐和流浪者、懷著鬼胎的不法之徒等等各種人，聚集在地鐵車站，演繹著特別的故事。有天晚上，我剛把報紙放進報箱，過來一個流浪漢，伸手就抓出好多份報紙。我對他説：“你有一份就可以了。”他搖搖頭説：“我打地鋪的報紙被一個小孩尿濕了。”在寒冷的夜晚，我還看見過許多流浪漢把厚厚的報紙塞到衣服裏禦寒。還有一次，一個濃粧艷抹的暗娼，拉著一個剛下車的乘客要做交易，那個乘客糾纏不過，給了她1英鎊趕緊脫身，暗娼很生氣地扔掉那1英鎊，高聲喊道：“你以為我是乞丐嗎？”

    倫敦地鐵又是全世界最暢通的地下鐵路網，客流量非常大，免費報紙消耗量也就非常驚人。《標準晚報》和《地鐵報》經常超過100版，一個報箱一次只能放不足百份報紙，最快的時候不到10分鐘就被取完。我聽説，在上下班高峰期，一個送報工只能負責4個車站的報紙補充工作。這種報紙發行方式，對中國人來説是不可想像的。

    《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