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強（音譯）很可憐。沿著山東省東石鼓（音譯）村的泥濘小道，他拖著瘦弱的身軀一步一步向家裏挪。

    坐下來休息時，他的雙手抖得拿不穩鋼筆。開口説話時，他的聲音又微弱又含混。平靜時，他露出羞澀的笑容。

    “我知道病情很嚴重。”他説，“有時候我聽見大人談起我的問題。如果不治，我可能就會死掉。”他今年18歲，但他的“問題”讓他看上去只有12歲左右。任自強患有基因紊亂引起的威爾遜氏病，無法排泄大多數食物裏都含有的銅。

    “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當然想救他，”母親劉春厚（音譯）擦著眼淚説，“可我們實在太窮。”

    在中國，數百萬農民家庭陷入醫療危機。“過去20年，政府在城市注入了大筆投資，而或多或少忽視了鄉下。”上海復旦大學的農村醫療保健研究員彭西哲（音譯）説。官方數字顯示，37%以上的農村人口連掛號的錢都沒有。

    1969年，劉安侯（音譯）在經過了一年的培訓之後成為東石鼓村的赤腳醫生。“以前看病、拿藥都是免費的。”他説，“現如今的診所不是為人民服務的地方，而是賺錢的地方。醫生用低價把藥買進來，再用兩倍的價錢賣給病人。”社會調查、包括中國國務院的一次社會調查表明，醫療開支已經成為導致貧困的頭號因素。一些分析人士估計，現在，“醫療貧困戶”佔中國貧困家庭總數的45.1%，而1993年的這個比例是26.4%。

    “我們家完全被自強的病毀了，”劉春後説，“我們已經欠了2萬塊錢的債，還要供一個女兒上學。”她第一次産生疑心是發現兒子在12歲以後就不見長了。往醫院跑了無數趟，錢花了不少，病卻沒有治好。最後，省醫院的一位大夫診斷出了病因，推薦他們去安徽省中醫院。

    去年，為了抓住這一線希望任自強的父母賣了兩頭牛，又借了一筆錢（包括村民們捐的500元）。在安徽治療了兩個月之後，病情明顯好轉。醫生叮囑他們今年再進行兩個療程，但每個療程需要1萬元，大大超出了家裏的年收入3500元。劉春後説：“我不知道上哪兒去弄這筆錢。看著兒子又瘦了下去，我心裏難受，每天都哭。但有什麼法子呢？”

    五年多以來，北京提議恢復實行60年代的農村醫療合作制度——即由國家和人民共同集資。據説，千呼萬喚的農村醫療改革大綱已制訂完成。彭教授説：“建立風險共擔制度難上加難。不可能把鉅額開支全部壓在中央政府頭上。一些比較富裕的地方政府可以拿出一點錢，但問題是農民根本不願意參加，除非是到了他們生病的時候。”

    英國《獨立報》2001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