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中國

    在古代中國，能工巧匠們的社會地位決不比今日的電腦編程高手遜色。“在幾千年以前的中國，尤其是全雄並起的戰國時代，一旦發生境內境外的武裝衝突，戰俘們通常會遭到集體屠殺，而唯一能夠倖免于難的，便是工匠。”紐約人羅伯特哈特佛德埃爾斯沃斯説道。埃爾斯沃斯是一位亞洲藝術品的經營老手。“熟練的工匠對於統治者來説比農民和牛羊、馬匹都要有價值得多。在一場戰爭結束之後，勝利者要一一清點他們的戰利品，而工匠們則會暗自慶倖他們與家人可以平安無事。紡織工、制陶者、青銅工匠和木匠們都會被挑選出來，戴上枷鎖，集中送往勝利者所在的國度。”

    作為紐約為期一週的亞洲藝術節的部分活動內容，索士比拍賣行（Sotheby's）正在拍賣埃爾斯沃斯先生擁有的150多件中國古代青銅器。據埃爾斯沃斯介紹，這些青銅器中的大部分製造于商朝（西元前1600年至1046年）與唐朝（西元618至906年）之間。“工匠們的傑作解釋了古代中國藝術設計及思想的沿革。”

    在通常情況下，收藏家們樂於向某些特定的商業機構購買中國古代青銅器。它們是：倫敦的Giuseppe Eskenazi，紐約的J. J. Lally, Kaikodo 和 E & J Frankel以及布魯塞爾的Gise Cro。另外，去年三月克裏斯蒂拍賣行（Christie's）還以920萬美元的天價出售了一隻25英寸高的晚商祭祀酒具。這件酒具本是一名日本人的收藏品，它的拍賣價格創下了亞洲藝術品的世界拍賣紀錄。

    此次埃爾斯沃斯先生的拍賣活動是中國古青銅器拍賣史上資源最為豐富的一次。拍賣品中包括在葬禮上盛放食物、酒和水的青銅器具，還有一些耐用品，比如武器、炊具、戰車配件和腰帶扣。預計這次拍賣能帶來250萬美元至350萬美元的收入。

    埃爾斯沃斯先生是最著名的中國藝術品專家之一，也是古典中國傢具、現代繪畫與書法的鑒定權威。在不斷的自我探索中，埃爾斯沃斯已經在這個行業中乾了50多年。他還為大都市藝術博物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捐贈了整套的明朝傢具和471件中國現代美術與書法作品。

    在所有的拍賣品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件製造于西元1世紀東漢時期的青銅戰車模型，估價為75萬美元至100萬美元。這輛“戰車”高15.5英寸，長23英寸，前面還配有栩栩如生的戰馬。據考證，這件文物是一位將軍的墓葬品之一。但具體出土于何處，目前還不清楚。

    這件文物是一組反映皇帝閱兵勝景的青銅群雕的構成部分。在一個具有傘形頂棚的車廂前，站立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馬用軛套在車上。“在漢朝時期，中國人改進了軛的構造，設計出一種外形與雞肋骨相似的新型軛。” 紐約索士比拍賣行中國部負責人楊先生説。“它採用了可以使軛懸浮于空中的體系，使馬兒能夠跑得更加輕快。”

    在套了軛的戰馬旁邊，是一隻未戴任何馬具的駿馬。“這應該是逝世將軍的坐騎。”楊先生説。“在閱兵過程中，將軍會從他的戰車中走出來，登上自己的愛馬。”兩匹馬都具有錐形馬腿、閃著光芒的馬蹄、健壯的脖頸和形狀健美的腹部。在它們豎起的雙耳中間，有火焰般衝起的額發。每匹馬還有一條長長的、雄雞尾羽般的尾巴。據楊先生介紹，除了馬的額發和尾巴是後來增加的以外，馬的全身是由一整塊青銅澆鑄而成的。

    能整塊澆鑄出這麼大件的作品可是一項絕活。“在任何時候，整塊澆鑄出的青銅藝術品都要比分步澆鑄的有價值得多。” E & J Frankel的老闆弗蘭克爾説。這些馬看起來極其逼真。你仿佛能聽到它們的嘶鳴聲，覺得它們隨時都會一躍而起、絕塵而去。

    戰車上的馬伕是一個身材矮小、留著小鬍子的中國男人。他戴著一頂尖尖的帽子，穿著一件長袍。他的雙手從長袍的前面伸出來，握成拳頭緊攥著馬的韁繩。“他”也是被單獨製作出來的，並留有紅色、黑色和白色的顏料印記。“他”所駕駛的由一匹馬托動的戰車在當時被稱為繇車。

    在埃爾斯沃斯先生購買這件藝術珍品的時候，它還是一塊塊的碎片。埃爾斯沃斯先生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來做重組和修復的工作。“對於金屬文物的復原，我從來都是自己獨立完成。”他説。“經過50多年實踐的鍛鍊，我知道用哪一種酸性的化學藥劑、如何稀釋它們才能軟化並最終除去文物表面的氧化覆蓋層。大多數做文物復原的人都不能做到恰到好處。”

    楊先生説，作為中國古代的青銅藝術品，這種配有戰馬的戰車模型極其罕見。“埃爾斯沃斯先生的這件可能是私人手中僅存的珍品。”

    還有一件類似的配馬戰車青銅文物于1969年在甘肅省的一處出土漢墓中被發現，如今歸屬於中國甘肅博物館。去年秋天，紐約曾組織過一場主題為“僧侶和商人——來自中國西北的絲綢之路珍寶”的展覽會，其中的被展物件就包括這件青銅文物。今年4月21日，它還將在佛羅裏達州的諾頓（Norton）藝術博物館裏展出。

    甘肅省是古中國通往西方世界的著名關口，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從這裡，傳説中産于中亞的千里寶馬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內地。甘肅省擁有的那件青銅配馬戰車是一批浩大的墓葬品中的一件，這些墓葬品總共包括80件馬匹、衛士、推車、戰車、馬伕、護衛隊等模型。

    無獨有偶，一件更大的東漢青銅馬將於6月在大都市藝術博物館的“失落文明的寶藏：中國四川的古代藝術”主題展出中與美國觀眾見面。這匹青銅馬高達53英寸，旁邊還有一個自由站立的車夫。它製作于西元一至二世紀，1990年出土發現，歸屬於四川綿陽的博物館。此件四川青銅文物由九塊青銅製成，反映了低等一些的製造工藝。“工匠們常常是戰俘。”楊先生説。“他們憑著自己的手藝被征服者估價。”由此看來，四川戰俘們的手藝可沒有甘肅省的戰俘高超。

    儘管如此，所有的青銅馬都顯示出令人吃驚的現實主義藝術表現力。“中國人一直對動物形態和它們的力量著迷。”楊先生説：“工匠們在捕捉動物的神韻時可謂不遺餘力。”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拍賣的時間非常吉利——因為今年正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馬年啊。（溫迪姆南）

    《紐約時報》2002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