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圈裏的那個小鎮  

    不知道若干年後斯瓦爾巴群島會是什麼樣的景象。也許不熄的燈火覆蓋了整個冰原,人類文明佔領了整個荒原,北極熊們退縮到更北的極寒之地;也許冰雪世界淹沒了燈火,人們不得不回到溫暖的南方,讓荒原恢復寧靜;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冰原與燈火依舊靜靜相守、默默對峙。

    聽説我要去北極,同事和朋友們都用一種羨慕的眼光望著我,從他們的目光中可以讀出北極在他們心目中的神秘和遙不可及。

    2月6日,由北京馳野探險俱樂部組織的首次中國企業家北極探險隊一行12人從北京出發,踏上了春節期間的北極之旅。12人中除俱樂部總經理王健梧外都是首次去北極,在大家的心目中北極是與世隔絕的蠻荒之地,因此都做好了應對惡劣生存環境的準備,服裝、食品裝滿了大箱小包。

    12天后我們重返北京,“歡迎大家回到現代文明”,朋友的一句問候讓我們相視而笑,因為12天中我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現代文明。在位於北緯78度13分的小鎮朗伊爾的4天生活讓我們認識了北極的另一面,看到了現代文明對北極的“侵蝕”。

    現在正是北極的極夜時期,朗伊爾城的燈火終日不熄

    其實,人們通常所説的北極並不僅僅限于北極點,而是指北緯66度33分(北極圈)以北的廣大區域,也叫做北極地區。如果以北極圈作為北極的邊界,北極地區的總面積是2100萬平方公里,其中陸地部分佔800萬平方公里。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位於挪威以北的斯瓦爾巴群島的首府朗伊爾。斯瓦爾巴群島位於北緯74至81度、東經10至35度之間,是地球上有人居住的最北的地方,它的總面積為62700平方公里,60%被冰川覆蓋,島上大約有常住居民2400人,其中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佔62%,挪威人佔38%,而朗伊爾城的常住居民僅為1500人。

    一路北行,經過丹麥的哥本哈根、挪威的奧斯陸,從地理概念來講,我們已經到達了北緯60度左右的極北地區,但由於溫暖的洋流的影響,這兩個國家的氣溫與北京相差無幾,城市中還能看到綠草茵茵。我們找不到遠赴極地的感覺。

    2月10日淩晨2點30分,我們登上了從挪威北部城市通索飛往朗伊爾的班機。我們飛過冰凍的海洋,但除了天空中明亮的星辰,暗夜中什麼也看不到,一個多小時後,點點燈火開始進入我們的視線。透過飛機舷窗,一個燈火通明的小鎮撲面而來。

    從機場大門到車門僅僅不到50米的距離,極地的寒風便吹透了我們的行裝。司機滿臉笑容,指點著我們瑟瑟發抖的身體,不斷地重復著“cold cold”(冷)。終於到北極了。

    斯瓦爾巴大學的葉辛教授告訴我們,現在正是北極的極夜時期,這個時期不可能見到太陽,但並不是終日處於黑暗之中,每天會有四五個小時天色轉亮,就像是太陽落山後的黃昏時分。由於天色昏暗,朗伊爾城的燈火是終日不熄的。

    在我們走進旅館的一瞬間,剛剛找到的極地的感覺又消失殆盡了。旅館雖然只有三層,但內部的硬體設施絕不亞於北京的四星級酒店,室內熱得只能穿一件襯衫。只有窗外無盡的雪野和溫度計顯示的零下28度的氣溫提醒你,這裡是極地。

    酒店提供的一份精美的宣傳資料告訴我們,雖然僅有1500人,但朗伊爾城卻可稱得上是一個現代化的完善的社區。小城共有16家商店、兩個美發沙龍、一座圖書館、一個教堂、一個博物館、一個藝術畫廊、一個國際水準的室內游泳館、一個體育館,醫院、學校當然也是這個小社區所不可缺少的,這裡不僅有小學、初中、高中,還有一所大學。斯瓦爾巴大學是由挪威四所大學共同開辦的大學部,來自世界22個國家的200余名學生在此學習有關極地的課程。社區內的生活也豐富多彩,居民們組織了一個合唱團、一個交誼舞隊、一個足球隊,島上還有一份報紙——《斯瓦爾巴郵報》,每週發行一次。

    新當選的斯瓦爾巴群島的行政長官西格莫 斯皮洛維克接見了我們。斯皮洛維克先生原是斯瓦爾巴大學的植物學教授,他為我們講述了小城的歷史和現狀。探險家威廉 巴倫支于1596年發現了斯瓦爾巴群島,當時這裡是無人居住的一片荒原。二十世紀初,煤的發現打破了這片荒原的沉寂。1906年,美國人約翰 朗伊爾在島上開辦了第一家煤炭公司,朗伊爾城的名字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1920年由挪威、美國、英國、愛爾蘭、丹麥、法國、義大利、日本、荷蘭、英國海外殖民地和瑞典在巴黎簽署了《斯瓦爾巴條約》,規定挪威對群島“具有充分和完全的主權”,但各締約國的公民可以自由進入,在遵守挪威法律的範圍內從事正當的生産、商業以及科學考察等活動。1925年7月1日中國也參加了該條約,成為《斯瓦爾巴條約》的協約國。

    斯皮洛維克先生告訴我們,現在朗伊爾城已經由礦區轉變為生活區。島上的一切活動都要遵守嚴格的環保法律,佔群島面積56%的自然保護區內禁止一切工業活動,旅遊者的行動也受限制,一些地區不能涉足,如遊客違反環保法律,將被處以最高5萬挪威克郎的罰款。斯皮洛維克先生説,群島發展的前提就是環保,島上的所有生活垃圾都會集中運往挪威內陸進行處理,根據他們對海水的多年檢測,沒有發現群島周邊海水有被污染的趨勢。

    人類活動有可能不給北極系統帶來任何影響嗎?據説,這還是科學家們沒能揭開的一個謎。

    瑪莉、卡爾夫婦與他們的85條愛斯基摩犬在極地的第一項戶外活動是體驗狗拉雪橇。

    人類最初對南極、北極的探索都離不開狗拉雪橇的幫助,無論是皮裏、庫克還是挪威人阿蒙森,在這些勇士的探險生涯中都與狗結下了深厚的友情。這些狗可不是普通的狗,而是愛斯基摩狗。愛斯基摩狗體形大小不一,顏色各異,尾巴向上翻捲,非常漂亮。它們能夠吃苦耐勞,可以在冰原上連續不停地奔跑18個小時,它們還非常耐寒,在零下57攝氏度的情況下也能在雪地上安然入睡。愛斯基摩狗是若干種血統混雜的亞洲型狗的混種,很可能還有一些北極地區狼的血統。

    斯瓦爾巴群島上沒有愛斯基摩人,狗拉雪橇只是島上的一個旅遊項目。經營這一項目的是瑪莉、卡爾夫婦,他們在島上已經居住了25年。目前,他們養著85條狗,每一條狗都有自己的名字,瑪莉夫婦從不會把它們搞混。卡爾説,它們就像我的85個學生,而我是老師,沒有道理記不住它們的名字。

    來到出發點,我們換上笨重的戶外服裝,坐上雪橇。此時,狗們已經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聲嘶力竭地狂叫著期待主人讓它們到雪地上去撒個歡兒。

    出發了,狗拉著我們賓士在北極的冰雪中,一路顛簸,也撒下一路的歡笑。正午12點,我們背後的天空中游動著一抹抹淡淡的彩霞,那一定是隱沒在地平線下的太陽在北極天空留下的一點蹤跡。而我們的正前方,兩山之間的天空則呈現出藍色與綠色調和而成的神秘色彩。偶爾可以在雪原上看到馴鹿,雖然斯瓦爾巴群島上有大約1萬頭馴鹿,但我們見到的馴鹿都是孤獨的,它們總是獨自徘徊在冰雪中,艱難地尋找果腹的枯草。

    午飯是在瑪莉、卡爾夫婦的帳篷裏吃的,他們拿出馬鈴薯、胡蘿蔔燉馴鹿肉款待我們。瑪莉特意強調這些鹿肉來自於挪威內陸,因為為保持島上的生態平衡他們每年只能獵殺300頭馴鹿,這點兒肉是根本不夠島上居民消費的。

    飯後,卡爾打開幻燈機向我們展示他的幻燈片,除了島上的風光片外,有許多是他們旅行途中的生活照。卡爾一邊放幻燈片一邊用緩慢的語調講述他們的生活:每年我們都要乘狗拉雪橇進行一次長途旅行,一直向北行進12天,我們的帳篷非常舒適,睡袋也非常暖和。我們必須帶上獵槍,因為在途中遇到北極熊是常有的。他拿出一張北極熊的圖片,説,這是我拍到的,照片角落裏的這個頭是我的狗,可見北極熊離我們有多近,冰原上一些人類廢棄的房屋也留下了北極熊進出的痕跡,它們的利掌可以把門窗打碎。

    卡爾的一張生活照深深地打動了我,他穿著自己縫製的海豹皮上衣,嘴裏叼著煙斗,目光望向遠方,臉上洋溢著安詳與幸福。

    返程時天色已經昏暗,狗拉雪橇賓士在極地的冰原上,漸漸地融入暮色之中,冷風吹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大家都有些沉默。想起瑪莉曾對我們説:養85條狗有許多工作要做,但我們喜歡動物,喜歡島上的風情,我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短短的幾十年間,現代北極文化變得難以定義

    到斯瓦爾巴群島觀光,礦井是不可以不下的,因為這些礦井記錄了這個小城的歷史,也見證了人類對北極地區的開發。朗伊爾城中矗立著兩座礦工的雕塑,其中一位手托風鑽躺在低矮的巷道中勞作,另一位手持煤鎬,眉頭緊鎖,似乎在向人們訴説井下的艱辛。

    據介紹,挪威對在斯瓦爾巴群島的煤礦開採有著嚴格的法律規定,任何人若想要在這裡開礦,必須先向斯瓦爾巴群島的行政執行官提交有關環境保護的可行性報告。

    朗伊爾城周邊共有7個煤礦,目前已有6個處於停産狀態。我們下的是一號礦井,這個礦井一直生産到1996年,現在井下有開採價值的煤已被掏空,只留下空空的巷道和已銹蝕的運煤車。

    穿上仍舊沾滿煤灰的礦工工作服,戴上頭燈,煤礦原技術員艾瑞克先生帶領我們進入已經廢棄的礦井。艾瑞克先生花了很大力氣才打開久封的大門,一瞬間一股潮濕、陰冷的風撲面而來。走進巷道,雖然我們盡力放緩腳步,但踏起的灰塵仍令人窒息。

    巷道平直地探進大山的腹部,這是人類百年來開發北極留下的無法磨滅的痕跡。

    斯瓦爾巴群島上煤的蘊藏量並不豐厚,將煤運到歐洲大陸的距離又很遠,在這裡採煤其實是得不償失的。挪威人在島上開礦更多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為行使對群島的主權,政府每年要拿出許多錢來補貼這裡的煤礦。

    一號礦井煤層的厚度不足一米。在工作面,我們看到大山被橫向地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煤已經掏空,這巨大的裂縫一直伸向大山的深處,一眼望不到邊際。艾瑞克先生橫躺在“大口子”中,向我們演示當年礦工是如何工作的。

    數不清的木樁支撐在裂縫中,以防止山體下落。大山的重量將許多木樁擠壓得扭曲、變形,艾瑞克先生指著這些木樁風趣地説,一萬年以後人們還會來這裡開礦,不過那時人類挖掘的就是這些木頭了。

    在北極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新奇的感覺。無論是駕駛著電雪橇在暴風雪中飛馳,還是進入1600年前融雪沖刷出的神秘冰洞,這些經歷都令我們心曠神怡。

    坐在酒店溫暖的壁爐邊,端一杯紅茶與朋友們談天説地,感覺人類真是偉大,竟然在極地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營造出如此的舒適;而當我登上雪山,面對令人生畏的茫茫雪原,回首山坳下朗伊爾城若明若暗的燈火時,又感到人類的文明是那麼的微不足道、那麼的虛無縹緲。

    從網際網路上檢索到的有關的資料表明,北極早已不是一塊凈土:大國的核潛艇遊戈在冰凍的北冰洋下,相互追逐;數不清的雷達天線聳立在冰原上,時刻監視著空中的“來客”;1300公里長的輸油管每天把50萬桶原油從阿爾博塔瀝青沙地輸往阿拉斯加;耗資上百萬美元的水利發電系統源源不斷地將電能輸送到歐美大陸——人類將先進的技術應用於北極,短短的幾十年間,傳統的適應北極自然條件的文化轉瞬變成了難以定義的現代北極文化。

    不知道若干年後斯瓦爾巴群島會是什麼樣的景象。也許不熄的燈火覆蓋了整個冰原,人類文明佔領了整個荒原,北極熊們退縮到更北的極寒之地;也許冰雪世界淹沒了燈火,人們不得不回到溫暖的南方,讓荒原恢復寧靜;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冰原與燈火依舊靜靜相守、默默對峙。(沈崢嶸)

     《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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