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門前望江流

    “再不看就看不到了。”在從機場往重慶市區的路上，一位計程車司機聽説我們去奉節，這樣説。我們一行3人傍晚時分才抵達重慶。這座中國第四個直轄市仍舊是雲霧重重，還飄著零星小雨。

    儘管我們的目的地奉節只是重慶20多個縣之一，從重慶市區到奉節，即使坐快艇也要8個小時，但當地人大都聽説了奉節老城即將進行的爆破。重慶的朋友與我們閒聊時，對奉節的印象大概如此：奉節一帶的景觀是三峽遊主要遊覽地之一，奉節在大重慶中，經濟發展屬於中等，但這次遷城發展會給它帶來機會。

    憶秦娥詩城奉節

    秋殘月，千年詩城飛湮滅。

    飛湮滅，斷壁殘垣，人稀燈略。

    高峽平湖韆鞦結，新城逶迤若龍蛇。

    若龍蛇，江水奔騰，星火搖曳。

    秋興八首

    夔府孤城落日斜，

    每依北斗望京華。

    聽猿實下三聲淚，

    奉使虛隨八月槎。

    畫省香爐違伏枕，

    山樓粉堞隱悲笳。

    請看石上藤蘿月，

    已映洲前蘆荻花。

    ———杜甫《秋興八首》

    晚上10點40分，我們站在長江岸邊，朝天門碼頭對面。沿岸漂亮的長線霓虹燈與遠處棟棟高樓的燈火構成了一幅壯觀的夜景。朝天門是著名的“朝天匯流”之處，長江與嘉陵江就在這裡交匯。

    此時，我們眼中的長江與夜色一樣沉靜。記得在飛機降落于重慶的10分鐘前，從空中看到這條緞帶，突然想，幾天后這條帶子會被怎樣剪斷，而古城奉節又是這條帶子上怎樣的一點？

    10月30日，重慶至奉節，有霧

    輕舟過處城依稀

    早晨8點半，我們從朝天門碼頭出發，乘坐時速65公里的快艇從重慶到巫山。船長謝建國今年50歲了，在這條長江航道上已經工作了30多年。提起對奉節的印象，他説：“出煤、硫磺、橙子。經濟發展水準一般。”老謝説，從他接觸到的奉節人來感覺，大部分很願意搬遷。“原來多是老房子，搬到新房子多好。新城比老城好多了。”

    從重慶港到奉節，途中船經涪陵、豐都、高鎮、忠縣、西沱、萬縣、雲陽新縣城、雲陽老縣城。船行處，江面波濤陣陣。兩岸重巒疊嶂，或藏于遠處的霧中，只留隱約的輪廓，或近在眼前，懸崖峭立。“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詩句在千年以前也許只是形容古人暢快的心情，在如今的快艇時代，已經能很現實地表現速度了。

    10點40分左右，船至涪陵。就在這裡，烏江匯入長江。再向豐都走，兩岸姿態各異的巨石多了起來。1小時後，鬼城豐都即在眼前。長江北側，是殘破的豐都老城，遠遠看去，樓房都在拆遷中，旁邊還有拆遷後的堆堆廢墟。

    隔江而對就是豐都新城，與舊城相比，新城高樓聳立。在這裡，歷史與現實只隔了滾滾長江。

    經萬州、新雲陽縣城，下午3點50分到了舊雲陽城。下午5時，船終於到了奉節。

    李白“朝辭白帝”，我們卻夜至奉節。

    11月1日，奉節老城，晴

    司機導遊一身挑

    今天一早，我們帶上行李，準備打車去老城住宿。計程車司機一張口就要40元，我們二話沒説，扭頭就走。那位司機急了，急忙降價，降到30元時，我們才上了車。

    每天往返于新城與老城之間，與不同的計程車司機打交道，我們漸漸熟悉了奉節的計程車行業。這裡的計程車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舊的長安麵包，一類是新的桑塔納。前者大部分證照齊全，後者的大部分甚至沒有挂車牌，也就是“黑出租”。麵包車多為原來在老城時的計程車，桑塔納則多是司機在搬遷之機新買的，在新城與老城之間跑出租，來不及辦證。

    我們一直感覺奉節遷新城，計程車司機是最受益的群體之一。原來老縣城只有14平方公里，計程車賺錢很難，如今新縣城綿延24公里，這些計程車自然有了用武之地。

    奉節司機上車前都敢要價，一旦談好後上了車則對客人極為熱情，像是你的免費導遊。從新城到老城，包車花費從25元至30元不等，坐“公共面的”也就3元錢。而在縣城中心區內，無論多遠，坐轎車一律5元，“面的”一律1元，比廣州、深圳居高不下的的士費要便宜許多。

    11月2日，奉節老城，晴

    萍水相逢承厚意

    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我們還沒吃午飯，繼續在一堆堆瓦礫中穿行，突然被路邊一位挑擔子的中年人喊住。他黑黑瘦瘦，挑的擔子裏放的是白白的發糕。我們知道他肯定是專門在各個工地上賣發糕的，老奉節城中處處可見這樣的當地人。

    “吃點發糕吧，不要錢的。”他對我們説。我們沒有回答，也沒有相信，因為最近幾天有過幾次被宰的不愉快經歷。“吃點吧，你們來採訪，辛苦了！”他繼續對我們説，“送你們的，你們太辛苦了。”看我們還在猶豫，他就把一塊發糕裝在塑膠袋裏，塞在了我們手中。“真的不要錢，我兒子在部隊。”

    我們與他聊了起來，知道了他叫劉崇寶，今年42歲，一個兒子在新疆參軍，一個兒子在讀大學。他平日在老城裏租房住，靠賣發糕維持生計。發糕5角錢一塊，他一天能賣100多元。

    吃一口，發糕軟軟的，甜甜的。我們把錢塞到他的袋中，他硬是不要，又還給我們。“我兒子是當兵的，你們來奉節，我要給你們留個好印象。”

    回賓館的路上，我們都在琢磨、談論這件事，老劉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們的心裏都暖暖的。吃飯時與另一位同事聚在一起，他説今天他在路上遇到一位賣發糕的婦女，帶著一個又聾又啞的小女孩，也熱情地送他發糕吃。

    11月3日，奉節新城，多雲

    仰望新城心潮動

    躲在老城的夔州賓館寫了一上午的稿子，頭有些許痛，便在門口坐了輛計程車，上新城轉轉，一為解解累，一為能不能在那裏發現點什麼東西寫寫。

    奉節新城依山而建。司機説，新城所在的三馬山從下往上數，分為5個階梯層：碼頭區、餐飲旅館區、辦公商務區、居民區和新開發景點區。

    “想在奉節玩，不爬坡可不行。”司機一聽我是記者，便極力推薦説“爬爬坡才會對新城有感覺”。從老城到新城，計程車費是30元，司機退給了我10元，便讓我下了車。

    客運碼頭到餐飲區域，先是一道曲曲繞繞的階梯，然後是一坡山路。

    一位當地的居民説，其實這條山路也是路人為圖方便而硬踩出來的，既沒有階梯，也沒有護欄，而且坡度在30度以上，不費一點苦力是上不去的。但我還是硬撐著上了梯。

    好不容易從碼頭到了餐飲區域，想繼續往上爬，但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更要命的是兩腿像失去了知覺。一位從上面下來的遊客告訴記者，要想繼續往上走，前面有條捷徑：總共48段階梯，每段13步，速度快的人不到20分鐘就可以衝上去。

    遊客把階梯的數一説，我便嚇蒙了：“繼續向上爬，這不是要我癱睡在這嗎？”我只能倚靠在階梯的鐵扶手上，望著嶄新的奉節城。因為這座新城尚有很多工地在施工，雖然有些嘈雜，但能感受到這座新城跳動的脈搏。

    《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