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八大景點今年‘五一’黃金周前5天的門票收入，就超過了去年全年的。這就是我們接管經營權之後與之前的最大區別。”葉文智很自豪地對筆者説，儘管那個讓他自豪的數字只有179萬元。

    　 葉文智是黃龍洞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其第二身份則為鳳凰古城旅遊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現在看，他成功地從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接過了開發鳳凰城的接力棒，又成功地完成了一次“試跑”。

    　 但是，他和鳳凰城所面臨的政策風險也隨之顯現。有質疑者説：買斷風景名勝資源，特別是由民企出資“買斷”的現實理由畢竟不是很充分，因為政府《關於加強風景名勝區保護管理工作的通知》規定：“各地區、各部門不得以任何名義和方式出讓或變相出讓風景名勝資源及景區土地”。

    　 這多少讓人為黃龍洞公司捏著一把汗。

    　 “龍鳳”閃電聯姻

    　 2001年12月23日，湘西鳳凰縣人民政府以8.33億元的價格，將鳳凰古城8個景點的經營權轉讓給了黃龍洞公司，經營期限為50年。

    　 此項合同還規定，黃龍洞公司在前兩年將投入8500萬元，主要用於鳳凰古城部分城墻城樓及未完工旅遊道路的修復、南長城2.7公里的保護與維修、奇梁洞旅遊線路改造和楊家祠堂的保護與維修等。合同期間，“鳳凰縣人民政府享有上述景點的所有權與管理權，黃龍洞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享有上述景點的經營權與收益權”。

    　 葉文智很得意自己能把握好時機：鳳凰縣與黃龍洞公司所在的張家界地域相近，有資源互補性。最明顯的一點是，張家界為鳳凰提供了客源依託。

    　 除擁有歷史文化名城的優勢，鳳凰城還有交通優勢———周邊有湘黔、枝柳和渝懷3條鐵路線，張家界、銅仁和芷江3個機場。更重要的是，鳳凰城所在的湘西又被列西部開發計劃之中，將有國家的鉅額投資和優惠政策支援。

    　 按葉文智的説法，收購鳳凰八景時，黃龍洞公司沒有做任何的策劃和公關，倒是鳳凰縣領導“誠心誠意自己找到府來”。談判之初，縣政府開價6億元，葉爽快地答應了。其後鳳凰縣又“得寸進尺”，幾次加價。之後數家公司跟風競爭，價錢又提升了。但很快，黃龍洞公司與鳳凰縣政府完成了閃電式的“婚姻”。

    　 鳳凰縣委書記滕萬翠説，反思鳳凰縣的旅遊業，此前簡直談不上産業，實際還是一種政府接待。

    　 2001年上半年有一組數據令滕萬翠非常吃驚，當年“五一”黃金周，鳳凰城接待遊客13萬人次，縣財政只增收了3萬元稅費，而政府接待費卻高達40萬元。其原因是，鳳凰城的各個景點分別由不同政府部門分散經營，政府幾乎沒有收入。所以，滕萬翠態度堅決地表示，“旅遊業到了非轉制經營不可的時候了”。

    　 黃龍洞公司能成為政府首選的對象，自然有一個不得不提的背景因素：1997年，總部設在北京的中國大通實業有限公司，一舉奪得張家界王牌景點黃龍洞45年的委託經營權。而大通公司就是黃龍洞的股東。

    　 與激情洋溢和富於想像的葉文智不同，女縣委書記滕萬翠似乎穩坐了江山。因為她很清楚，國家掌握著景區的所有權，除了轉讓費，每年還能收到可觀的稅收，這是坐在家裏也能收到的死錢。

    　 當然，無法避免，他們共同面對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當地群眾、上級部門和國內外遊客的不同看法，再比如文物保護問題。

    　 哪是鳳凰的“七寸”

    　 事實上，文物保護問題成了最大的爭論焦點。湖南省文物局副局長何強就最先對此提出了質疑。

    　 按合同規定，黃龍洞公司每年拿出當年經營總收入的2％做維修費，另由鳳凰縣文物局派出10名專業人員，參與公司管理，監督《文物保護法》的執行。

    　 目前文物部門的做法基本上可以從何強的説法中看出。何強對此事一直持反對態度。他認為，10名專業人員是文物局所派，但由公司發工資，這屬於公司和政府雙重管理。“拿了人家的錢手軟，就管不著了”。

    　 另一原因則在於，今年2月經國務院批准，鳳凰縣被列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當地的媒體就聲稱，這一殊榮顯示鳳凰城向“世界文化遺産”衝刺進入實質性階段。所以在接受採訪時，何強透露，“我們將加強每半年一次的巡查制度，一發現有違章和破壞行為，將堅決制止，制止不了最後可動用《文物法》，訴諸法律，要求廢止轉讓合同和賠償”。

    　 鳳凰縣委、縣政府卻似乎對履行合同中關於“文物管理、保護”條款信心十足，並認為縣文物局派出的10人將會有效保護、管理好所有的文物景觀。

    　 縣委書記滕萬翠甚至心疼地回憶説，以往每年要幾十萬元的文物維修保護費，給縣裏的“吃飯財政”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黃龍洞公司的參與顯然改變了整個事情的局面”。

    　 面對筆者刨根問底的提問，葉文智的回答顯得耐人尋味。“前段時間，關於岳陽樓與桂林山水被賣事件，被媒體炒得很兇。你有來自國家政策與社會輿論的壓力嗎？”筆者問。“沒有。”葉文智的回答斬釘截鐵。“為什麼？”“湘西州委州政府抱很謹慎的態度。如果黃龍洞公司做得好，不僅創造了就業機會，也將更大程度地改善景區的基礎設施建設，還帶動了交通、小商品開發等。這是個産業鏈。再説，我們的改造工程並不是自己説了算，而是上報國家建設部、國家文物局批准才實施的。這不是企業行為。”

    　 談到可能出現的政策變故問題，葉文智説：“文物保護沒錢也是白搭。我捏著鳳凰城的‘七寸’，相信縣政府輕易也不敢動我。即使扯皮，我還可找湘西州、湖南省政府説理。”

    　 但是，在現有的法律、政策環境下，買斷風景名勝資源畢竟是一件要冒政策風險的事，因為明明有一紙擺在那裏。

    　 不過，有專家估計，圍繞已經和正在發生的一系列“該不該轉讓景區經營權”的爭執，很有可能引起“修規改制”。爭執越多，或許離化解風景名勝經濟學困惑的日子就會越近。

     《中國青年報》2002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