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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拉瑪幹盜墓現象調查

    ■羅布泊的陽光像一柄利劍刺進漆黑的墓穴,一股陰氣“唰”地衝上來。一座完好地保存了2000年的古墓就這樣毀在盜墓者的手裏

    ■一具幹屍在當地賣7萬元,出了國就賣100萬元。挖寶的慾望被鼓動起來了,每到冬季,當地農民就牽著駱駝進沙漠尋寶。古墓群成了千瘡百孔的垃圾場

    ■考古工作者和盜墓者展開了爭分奪秒的爭搶:白天他們在墓地清理挖掘,晚上盜墓賊就出現了。而缺乏經費成了當地文物保護部門和公安部門最頭痛的事情

    樓蘭遺址:一夜盜盡2000年遺存

    一輛乳白色的2020吉普像一隻羚羊一樣在新疆羅布泊地區的荒野上跳躍前進著。東南方遙遠的地方,就是著名的樓蘭古城,大漠長風在戈壁上雕刻出無數的溝溝壑壑,是所有探險者都驚懼的迷魂陣。

    汽車不停地顛簸跳躍。這裡是汽車的禁區,但阿布力孜克裏木已經在這個地區奔波了幾天了,眼看就要接近樓蘭古城,死也要見到東西。

    車上還坐著庫爾班加瑪力,這個人多年在此盜取石油等設施上的物資,是個活地圖,自稱“羅布泊的野駱駝都認識我”。

    這是一個專事古墓盜掘的團夥。阿布力孜克裏木是首領,39歲,維吾爾族,烏魯木齊經營珠寶古幣的個體戶。為了能找到更好的真正的文物,他糾集了有盜竊前科的梁志剛等3人,買來有關新疆歷史、文物、考古的專著研讀,購買了汽車,找了嚮導、司機,大家分工明確,目標就是樓蘭。

    塔克拉瑪幹沙漠是充滿凶險的。100年前,斯文赫定為此付出了兩條人命、7峰駱駝的高昂代價。

    和田地區文管所所長阿不都卡得爾對記者説,現在的盜墓者手段高明,他們改裝摩托車,或者開汽車,拉上足夠的水和食物,用衛星定位儀指路,從喀什開始橫穿沙漠,一趟下來就是兩個多月。一路上一邊挖大蕓(一種貴重的沙漠藥材),一邊挖文物,像梳頭一樣把沙漠中的遺址梳個遍。

    在沙漠裏盜墓的人有野狼一樣出沒荒野的本領和嗅覺。阿布力孜的汽車在一個高20多米的雅丹臺地上停了下來。這塊臺地很平坦,鋪滿礫石。幾個人下了車開始挖起來。此案告破後,在此進行現場調查的新疆考古所副所長張玉忠感嘆他們的厲害,“真想不通他們是怎麼找到古墓的”。這塊雅丹臺地和所有的臺地一模一樣,古墓沒有任何標誌。

    挖不多深出現了一個紅柳枝、蘆葦稈和碗口粗的胡楊木搭的一個蓋子。“有戲!”幾個人一陣狂喜,加快了速度。

    掀開蓋子,羅布泊的陽光像一柄利劍刺進漆黑的墓穴,一股陰氣“唰”地衝上來。一座完好地保存了2000年的古墓就這樣出現在盜墓者的眼前。

    幾個人推讓起來,誰也不願下去,最後他們殺了一隻鴿子扔進墓穴,用鴿子的熱血衝邪氣,才安下心來。

    一塊彩繪的地毯鋪滿墓穴,已經有些朽爛,但還能看出是一隻威猛的獅子形象。

    掀去地毯,一道亮麗的光放射出來,瞬間照亮了羅布泊的黃昏。“那口棺材太漂亮了,太漂亮了。”阿布力孜喃喃地説著,他除了漂亮不會用別的詞。

    張玉忠事後説,這是新疆到目前為止出土的年代最久保存最完整的彩棺。

    彩棺的木頭碴子都是白的。年代當屬漢晉,棺木通體用紅、白、黑繪花,並以菱形將棺木連成一個整體。它的獅紋毛毯帶有明顯的西方文化色彩。棺木是東方式的,兩頭繪有漢民族象徵日月的朱雀和玄武。樓蘭地區出土的幹屍,大多以毛氈裹屍,從未見過這麼華麗的棺材。

    阿布力孜撬開棺材,一具棕色頭髮的個子高大的男屍睡在裏面,他真的像睡著了一樣,眼睫毛站著像一排小樹林。

    男屍身上的衣服鮮艷如新,好幾層,有毛的也有絲綢的,他們把它一層層剝下來,最後屍體上只剩下一層白布,便扔回了坑裏。

    他們想不到的是,就連這塊裹屍的棉布也因為年代早保存好而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這次被盜的文物共20件,其中國家一級文物有三件,兩件二級,其餘為三級。

    棺材無法拉走,幾天以後他們又來了一趟,把它鋸成了12塊。為它找了一個出價100萬的大主顧——西藏的文物販子尕瑪桑珠。文物就是經尕瑪桑珠越過西藏進入尼泊爾。

    張玉忠説,尕瑪桑珠是個“大人物”,抓了他之後,關心的電話就打來了。 

    他説:“如果不是嚮導庫爾班加瑪力心理承受不了自首的話,將永遠沒人知道樓蘭有這樣的一座墓,也永遠不知道它被盜了。樓蘭從發現100年來,被無數的考古學家探險家考古考察過,誰會想到它還有如此驚人的珍藏呢!”1998年3月5日,阿布力孜案發,後被判處無期徒刑,嚮導庫爾班被判有期徒刑8年。

    1900年來深埋在沙海之下的樓蘭被發現。“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樓蘭和它所創造的文明一消失就是1500年。尤其是那個3800年前的白種“樓蘭美女”及巨大的太陽型墓地古墓溝的發現,將人們對初發現樓蘭的驚喜引向深深的疑問,樓蘭文明從何而來?樓蘭的白種人從何而來又消散到了何處?一系列的未解之謎只有等待樓蘭的更多的發現,但盜墓的洗劫之後還會留下什麼?

    尼雅遺址:幹屍的誘惑

    33歲的亞生其來克牽著兩匹駱駝帶著三個同鄉從自己家住的綠洲出來,越過塔克拉瑪幹中心的沙漠公路,向西進了沙漠。

    他要去的是尼雅。

    尼雅距新疆民豐縣140公里,不管是100年前的斯坦因還是90年代的中日聯合尼雅調查隊都是從民豐出發向北進入沙漠,到達最後一塊綠洲的時候,換乘駱駝,走兩天才能到達尼雅,任何現代化的運輸工具都無法對付這段路程。

    這是已知的進入尼雅的惟一一條路。大漠深鎖著尼雅,至今還只有很少數的中外學者到過尼雅。

    亞生其來克就這樣從東向西橫著進了尼雅。他晃晃悠悠不慌不忙地走著,像是從沙漠這一頭到沙漠另一頭的一個親戚家裏去串門。到尼雅他用了兩天。

    1901年斯坦因走進過尼雅,這是被沙漠埋沒1600年之後走進的第一個人,斯坦因覺得尼雅的主人像是剛剛離去。而露出沙子的尼雅已經蕩然無存了,塔克拉瑪幹沙漠刀斧般的風早已蕩盡了一切。他用手輕輕拂去沙子,突然朽敗不堪的木柱發生了神奇的變化,美麗曼妙的雕刻花紋顯露出來,斯坦因不禁發出一聲驚嘆:是古希臘文化影響下的犍陀羅風格雕刻品!

    亞生其來克不能在尼雅多呆,最多挖上兩天就得走。他要有足夠保證他們能走出沙漠的水。

    他就這樣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進出尼雅3趟。第三次出來的時候,他的駱駝上綁著兩具幹屍。

    男性幹屍的個頭在18米以上,身著絲綢,黃頭髮黃短鬚,連眼睫毛都歷歷可數。女屍也是黃色頭髮,佩戴著項鍊耳環,穿著色彩艷麗的絲綢,腳上穿尖頭的皮鞋,樣子很安祥,像是王公貴族。他們都是白種人,包括那個幹人頭。

    亞生其來克沒有把女屍身上的首飾拿下來,他知道,保存得越完好越能賣出好價錢。

    但走了一段路,男幹屍的整條腿還是斷了下來,亞生其來克一煩就把它扔了。扔在哪,他也忘了,後來去找怎麼也找不到了。

    到了沙漠公路,他把幹屍埋在公路邊的沙山裏,在路邊的一個個體戶的餐館裏住了下來等待買主。每具幹屍的成交價是7萬元。而它們被運出國後,價格變成是100萬元。

    1999年11月。亞生其來克案發。他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事發後民豐縣公安局局長馬建榮和幹警們,租了一輛賓士沙漠車前往尼雅做現場核查。儘管是沙漠車,輪子都有一人高,但還是陷車了。幹警們下車步行,馬建榮在周圍轉。

    馬建榮看到凡是房屋木柱有露出沙子的地方,都被挖了一人多深的坑,一個完整的木盤扔在那裏,還有一些碎陶片和絲綢。 

    就在他們點起篝火露營時,遠遠看到幾個人,在這樣的沙漠裏遇到的十有八九是盜墓的。

    “我們就向他們喊話讓他們過來,他們一下子跑起來,沙漠裏實在追不動,我們向天鳴了一槍。這些人一下就站住了。我們過去看見他們6人中的一個人手裏抱著一個很大的陶罐,沒等我們開口,他突然把陶罐向我們扔過來,就那麼一眨眼的遲疑,陶罐掉在沙地上,順著坡滾了下去,一下子就碎了……”

    “警察遇上盜墓賊並不是巧合,”和田文管所所長阿不都卡得爾説,“尼雅一個星期平均進去兩撥人盜墓。不久的將來尼雅就要毀在這些盜墓賊的手裏。”  

    塔克拉瑪幹沙漠周邊的綠洲裏,總是流傳著許多沙漠裏埋有珍寶的故事。比如沙漠中有一座古城,裏面滿是金銀,但如果有人撿了金子,就會突然颳起黑風暴,或者遭受無數野貓的襲擊。還會有幽靈叫著拿了金子的人的名字,引他走向沙漠深處。

    這種神秘恐怖的傳説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讓人保持對沙漠中古城古墓的敬畏,但當有人拿著現金,等著收文物的時候,對金錢的渴望就戰勝了恐懼。在民豐縣,經常有烏魯木齊或庫爾勒的老闆在賓館住下,放出風去讓人去尼雅挖寶。有的甚至給當地的農民發定金。

    牙通古斯鄉林業站站長、新疆農業大學畢業生艾合買提江買吐遜就是受這種誘惑,雇了當地的三個牧人騎著駱駝進入尼雅的。在尼雅他挖到了一塊完整的 盧文木簡,這是國家一級文物,他因此被判8年有期徒刑。

    被鼓動起來的挖寶的熱情在農民中有增無減,每到冬季,許多農民就牽著駱駝進沙漠了。

    營盤遺址:古墓群變成垃圾場

    新疆考古研究所的周金鈴坐著小型沙漠車急急駛向羅布泊。這次她是要去樓蘭西北180公里的營盤遺址,這裡遭到大規模的盜掘,他們這是要去進行搶救性發掘。

    在到達營盤之前周金鈴怎麼想也想像不出營盤到底被盜成了什麼樣。

    營盤城1893年俄國人科茲洛夫來過一次,1900年斯文赫定來過一次,1914年英國人斯坦因進行了簡單的發掘,1928年瑞典人貝格曼考察了古城。中國學者直到1989年才來到這裡,新疆巴音郭楞州文物考察隊發現古墓被盜,對8座墓進行了清理。

    誰都説不清營盤有什麼,有多少墓葬,以及這個默默無聞的圓型的古城在整個絲綢之路上的意義和在世界文明史上的位置。

    周金鈴夜裏11點才趕到營盤古城,在一個沒門沒窗的破房子裏安頓下來,第二天一早登上城北900米處的公共墓地。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墓地到處散著棺材板子,人的頭骨隨著山的溝壑滾得到處都是,肢骨白花花的扔得亂七八糟,花花綠綠的毛織品和絲綢織品挂在木樁上,隨著風在飄揚,像是古人不寧的靈魂。

    這塊臺地寸草不生,古人在埋葬的時候每個墓都插有2—3根或7—8根胡楊木,不知是標識還是一種宗教,遠遠望去一片森然。盜墓者在每一根木樁下都進行了挖掘。

    這裡共有120座墓被盜。周金鈴這次找到了30座未被盜墓者發現的完整的墓。其中的15號墓一下就震驚了考古界,被稱“羅布泊發現了第二個樓蘭” 。

    15號墓墓主是一個身高18米的男子,死時年齡約25歲。考古學家認為,在他的棺木裏集中了世界幾大文明因素。他帶的一個似笑非笑的貼金面具是西方的東西,他身上的淡黃絹被、頭下的雞鳴枕、腳下的貼金氈襪、腰間的香囊錦帕帛魚都屬於東方文化。而他身上穿的一件提花細毛織的袍子上的石榴圖案被認為是波斯的;石榴樹下執劍的裸體小人兒,被考證為羅馬愛神丘比特。

    一個墓穴中怎麼會集中那麼多的文明因素?他的身世是多麼的神秘。

    借著這個發現,人們對樓蘭文明的認識更進了一步。營盤是古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支點,它的繁榮和樓蘭一樣都是因為它們傳遞著世界幾大文明,集散著當時世界上最高級的物質産品。營盤以北是一個接一個的烽火臺,漢家已把長城修到了羅布泊並一直修到了塔克拉瑪幹的中部。 

    這麼重要的文物差點落入盜墓者之手,周金鈴想起來就覺得僥倖,但是有沒有比這更好的文物被盜走,誰也不敢保證。這次人們認為營盤的總墓數也就是150座。

    兩年以後,當周第二次來到營盤時,這裡再一次被翻個底朝天。這之後的盜墓沒有了木樁作標誌,盜墓者手執一根鋼釬,滿墓地搗,只要能捅下去的地方,就可能是古墓,結果又一大批墓葬被盜。

    盜墓者和考古工作者在營盤展開了爭分奪秒的爭搶:白天周和同事們在墓地清理挖掘,晚上盜墓賊就出現了,他們三五成群,你追他就跑,你一轉身他就來,防不勝防。

    營盤方圓百公里沒有人煙,不知他們住哪、怎麼吃,他們就像是荒漠裏的幽靈。

    山普拉:盜墓賊為何膽大

    儘管來的時候記者已經知道了山普拉被盜嚴重,但登上山崗後,記者還是被眼前的所見嚇了一跳。

    在一個剛剛建成的護墓員的小木棚附近,有一個新挖出來的直徑約三四米的大坑,坑裏坑外到處扔的都是人的白骨頭。同來的和田文管所的哈斯木跳進坑裏,隨手撿起幾塊,竟是一塊完整的腿骨、一塊頭蓋骨和一塊缺了幾顆牙的下頜骨。

    參加過山普拉考古的哈斯木説這可能是一個多人的叢葬墓,山普拉的叢葬墓很多,大的一個墓裏能埋上百人,所以有這麼多的白骨。他用腳尖輕輕一踢,一塊紅色的織物露出來,“這就是山普拉最有名的也是盜墓者要找的緙毛織品”,哈斯木説。

    山普拉的護理員買托乎提説,從90年代開始,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盜墓。他只要有一天不在古墓地過夜,第二天準有古墓被挖開。經常是這邊的白骨還沒來得及掩埋好,那邊的白骨又被翻了出來。所以山普拉的山崗上總是扔滿了白色的骨頭和紅色的織物碎片。記者在墓地走了一會,就撿了一大把的毛織品、黑陶殘片、木器殘片,還有一串七八個小珠子串在一起的彩色項鍊。 

    對於盜墓者來説,山普拉是最好盜的墓,因為到這來不用進沙漠,它就在自個的家門口。只要一齣山普拉鄉的綠洲,那塊高高的土崗就是古墓。

    阿不都拉在和田很有名,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和田市有一個星期天專門賣珠寶玉器的“巴扎”(市場),明的是珠寶玉器,暗地裏是文物黑市,這個人就是辭了工作從這裡發家的。

    他屢屢上山普拉盜墓,穿的都是警服,帶著警棍。被文管員連抓三次,送到山普拉鄉派出所,都是放人了事。這是因為他和山普拉鄉派出所前所長有“深交 ”。

    一天,派出所前所長賽買提帶著阿不都拉等幾人上山普拉來參觀,和護理員們都見了面,晚上所長請護理員去喝酒玩樂,喝了一場不行,換個地方再喝,直到把護理員灌醉。

    所長這時掏出了手槍,對護理員説:“打過槍沒有,沒打過對天打一槍試試看。”自己先打了一槍。護理員都是農民,自然高興有玩槍的機會,接過槍也對天鳴了一槍。

    他們不知道,這是所長和阿不都拉約好的信號:可以動手了,護理員已經被搞定了。阿不都拉就在白天踩好點的地方挖起來。

    一個實在看不下去的警察偷偷溜出來告訴了沒去喝酒的護理員買托乎提。

    “我趕忙往墓地跑,看到墓地有亮光,想就是他們了。走過去一看六七人挖累了正坐著休息呢,阿不都拉穿的是警服,旁邊放著一個電警棍。我手裏什麼也沒有。我就笑著跳下坑,他們很放鬆,一點都沒防我,我説著話和他們每個人都握了一下手,然後一下子抓住了電警棍。我向一個人拚命劈下去,他哇哇亂叫。第二天才知道,我太用力了,一警棍把那傢夥的一隻耳朵打掉了。我命令他們排好隊,押著他們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所長賽買提一見報案,就問買托乎提:“你有他們挖到文物的證據嗎?”

    沒幾天他就藉故沒收了護理員買托乎提的摩托車。

    安迪爾古城的護理員有一次發現有人盜完正要離去,忙去追,追了十多公里到達安迪爾河畔,盜墓者無路可走時,一下子掏出了手槍,指著護理員,説“想死的就過來”。根據護理員的描述,和田文管所所長認為此人就是阿不都拉。

    阿不都拉最終還是栽了:有一天,他竟敢冒充自治區安全廳的人,到民豐縣糾集當地農民去尼雅挖墓,被揭穿後被判了三年徒刑,緩刑二年。 

    “現在這個人就在和田大街上晃著,那個所長也換了個地方又當警察去了。 ”和田文管所所長憤憤不平地説。

    山普拉的盜墓高潮時期,幹部、農民、無業人員一抬腳到山普拉盜墓,仿佛挖墓就像挖自家的後院一樣。

    縣文化局的幹部阿塔吾拉來到山普拉古墓對護理員説,你們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縣文化局安排我來值班。護理員買托乎提回家後越想越不對,文化局從未有值班一説。急忙折回去,阿塔吾拉正在那挖得歡呢。

    山普拉遭到多少盜掘無法計算得清。嚴重的時候每天都有,有的時候是護理員還在墓地,就有人挖,到了變暗盜為明搶的地步。

    最直接的反映就是山普拉的毛織品流到了海外。一位考古工作者説,在國際拍賣市場,一塊巴掌大的圖案紋樣清晰的山普拉的毛織品價值是數萬美金。

    2000年5月,瑞士阿貝格基金會的代表團來到新疆烏魯木齊。這個著名的專注于古代紡織品的研究收藏和保護的組織收集到了一批毛織品,這批距今大約有2000年曆史的織品以棕紅、明黃、深綠為基調,艷麗異常,尤其是它高度抽象的形象描繪竟和現代藝術一脈相通。他們和世界上所能見到的古代紡織品進行比較,發現只有新疆山普拉的出品和其極為相似。

    山普拉最有名的毛織品是一塊織有“馬身人首執矛武士像”的。織物的上方是一匹飛奔在花叢中的馬,不過馬頭是人頭形象,下方是一個特寫的武士像,武士很強壯,臉上的肌肉隆起,嘴角透著堅毅,一雙海藍色的眸子專注地望著遠方。更讓人驚嘆的是,武士臉上的肌肉的質感、皮膚顏色的層次感都不亞於一幅油畫,而這幅用細羊毛織出來的“油畫”全部色彩都是以植物為染料。

    山普拉的人已經朽成白骨了,但這些織物卻結實得用手都扯不動,顏色也還是那麼鮮艷。

    山普拉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神秘的符號,專家只是推測它可能源自一種古老的語言,究竟是什麼意思無從得知。

    他們或許真的是亞歷山大大帝東征的時候遺落在東方的軍團?

    考古專家説,文物一旦無法得知它的出土地點、所代表的時間和所處的文化圈,就失去了研究價值,因此盜墓對文物的損害是毀滅性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説,越是像山普拉這樣神秘異質的東西,它所含的資訊越有價值,它有可能開啟一個新的天地。山普拉的毛織品是標識性的文物。 

    乏力的保護

    位於塔裏木盆地最南緣的和田地區,有文物保護點150處。其中國家一級文物保護單位一處,自治區級文物保護單位18處。這些文物點大多都在距現代綠洲100公里左右的沙漠深處。

    和田地區文管所所長説,他們文物保護經費極為短缺。現在文管所的收入就是到喀什、吐魯番去辦展。在和田辦展收不到錢,能到和田來旅遊的人太少了。文管所負責文物保護的哈斯木説,他們計算過,去一趟尼雅是1000公里的路程,先坐汽車,再騎2天駱駝,來回要10天;在尼雅一般只能呆1天,否則水和食物都是問題。這樣一趟辛苦的保護巡視要1萬元才夠。

    民豐縣公安局也沒錢,開始辦案時還租沙漠車,後來就用拖拉機,車鬥裏坐七八個公安幹警,就這樣要在沙漠裏跑十三四個小時。去過一次的人都不願去第二次了。

    哈斯木説,尼雅是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按理説也應該有保護經費,為什麼這筆錢到不了尼雅?我們拿什麼保護它?

    各文物點上的文物的日常保護都由護理員來做。和田地區文管所在各點上都聘有護理員。這些護理員只有尼雅的四人有正式合同,每月350元,其他的都是當地的農民,他們一邊種自家的田,一邊搞護理,多的説好100元,少的40元,有的不給錢只是免去村裏一年的義務工,一個勞力一年的義務工折合700元人民幣。 

    尼雅的四個護理員已經從1996年開始沒發錢了。其他人連40元的工資也拿不到。哈斯木説今年文管所到吐魯番辦展掙的錢先給尼雅的四人發了兩個月的工資,並請他們到和田市住一夜,玩一玩。安慰他們好好幹,欠的錢以後補。這四個人因為是有正式合同的,村裏收回了他們的土地,他們的生活來源只有這350元的工資。

    去年冬天,地區文管所給山普拉的6個護理員一人買了一雙棉鞋一件皮大衣。“在古墓守夜太冷了,我值了幾天夜凍得受不了,半夜跑到文管員家裏去睡覺,他們要常年在墓地。”哈斯木説。我們去山普拉的時候,文管所剛剛為護理員搭起了兩個木棚子。沙漠深處的熱瓦克佛寺遺址也蓋了木棚。熱瓦克離和田縣47公里,但有45分鐘的路需要步行。

    山普拉的小棚子蓋好了,護理員説要是能拉上電線就好了,晚上在墓地還是很可怕的,從村里拉到小棚子500米線就夠了,鄉長説我也能給你們拉線,但縣文化局有9萬元山普拉盜墓的罰款,應該用那個錢拉。就這樣扯起皮來,幾個月過去了還沒拉上電線。

    護理員買托乎提説了一句話,他説:“對山普拉感興趣的人多,幫助我們的人少”。他問記者,“你總是在本子上寫呀寫的,能不能給我解決一個望遠鏡,一個電警棍?”

    買托乎提從1983年當護理員,20年工資升到100元,兒子也和他一起幹,沒有錢,只免義務工。他的兒子曾經被盜墓者毆打,家裏不時收到匿名恐嚇信。他種了四畝地,用他的話講是又要種地養家,又要守墓,不知幹哪一樣好。

    南方週末 2001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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