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談心——葛紅兵的《我的N種生活》

    新生代作家、批評家葛紅兵的作品《我的N種生活》年初由“花城”發表後,在批評界産生了熱烈反響, 最近《我的N種生活》由民族出版社出版了單行本。

    對於這部有種“懺悔錄”意味的作品,評論家陳村、洪治綱、郜元寶、朱大可、王幹、謝有順等人先後發表評論,當然也是褒貶不一。

    評論家朱大可認為:這樣一種自我獨白的懺悔錄的方式,召回了靈魂的真切聲音,召回了一個“六十年代人”的奇特經驗;評論家王幹表示:葛紅兵是我們這個時代盧梭式的窺視者,他的粗鄙與野蠻都是率真的;而評論家陳村則認為葛紅兵的作品從某種角度上講是一種精神撒嬌……

    對於這部有些沉重而頗具爭議的作品及它的作者,我們在此以書摘的形式予以關注,一起感受一下,這樣的懺悔究竟有沒有力量。

    我的朋友在詩中寫道:“親愛的,我懼怕,因此我想退縮。” “可是我發現自己的腳步,正往後退縮,把無形的足跡留在你面前,留在人群和瓦礫之間,甚至印滿我脆弱的身體。”“你看那廣漠天宇和它包庇下的如毒蛇蜿蜒的歲月,它們鋪張,它們挺進,熱烈並且陰沉。滲透著人群和瓦礫。殘酷的爭端早已開啟。”

    我與這世界意見不和。殘酷的爭端不是剛剛開始,甚至在我一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我一生下來就註定是一個拎著包畏縮地走過樓道中的陰影,在人家鄙夷的目光中上樓,在人家不屑的表情中結結巴巴説完自己的願望,然後像賊一樣溜走的人。

    其實,我真的是一個賊:當我拎著禮品來到某人的家裏,我將我自己的自尊和自愛偷得一點兒不剩,我是我自己的竊賊。我到人家的家裏,卻是為了偷竊自己。是的,我懼怕,我退縮,沒有人故意折磨我,女主人非常好心,而且善意地為我沏茶,男主人對我更是禮貌有加,然而,我依然感到了退縮,我是我自己的羞辱者。我的羞辱來自我自己。

    當我為了一點兒小小的利益,當我為了一點兒小小的歡樂,當我來到某個路口,我退縮。一天,一個編輯請我們吃飯,飯後她想上街購物,我脫口而出,願意陪同,可是當在場的其他人開始借此開玩笑的時候,我退縮。一天,我的學生來到我的寢室,向我請教問題,我沒有關門,讓門開著,我為什麼不願意將門關上﹖因為我在女學生面前感到退縮,我害怕人家的議論。一天,我的同事找我,要我和他一起向領導反映校車的班次問題,我拒絕了,因為我退縮,我感到自己地位不穩,感到威脅正在集中……我徹底地知道了自己的怯懦,我將退縮到我自己之中。我為什麼選擇寫作,因為我退縮,我只能在紙上和自己談心,我只是在自己的書房裏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時候才感到安全,我用寫作為自己足不出戶的退縮辯護。

    因為我不喜歡和生人來往,我不喜歡在這個世界中走來走去地尋找什麼,我願意在這個世界之外一個人靜靜地呆著,我不喜歡虛偽地應酬交際,除了幾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我不喜歡和別的什麼人來往。我喜歡一個人呆在家裏,我的家門總是關得嚴嚴的,窗簾總是拉上,除了夏天以外,我不喜歡和太陽光在一起。我不喜歡亞熱帶的太陽那種倉惶的感覺,我喜歡的太陽是熾熱的、灼烈的、瘋狂的、令人眩暈的。四月、五月,春天了,我還是在用取暖器,一年中我有8個月開著取暖器,我的家裏總是用大功率的白熾燈泡,白天也用,因為這樣我覺得暖和。我和這個世界是隔離的,這樣我覺得安全。一個這樣生活的人能幹什麼呢﹖他只有寫作。我的朋友見到我總是問最近寫了什麼沒有,我見了他們也總是這樣問他們,寫作成了我們的生活,但是我不是被迫選擇了它,在楚城這樣的地方,我主動選擇了它。其實我總是呆在密封的家裏,我的家放在哪兒都是密封的,它近乎和四圍毫無聯繫。我的鄰居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和我有固定關係的人幾乎都不知道我現在住的地方,我一個人孤立地將自己放在這裡。這就是我所説的“在寫作”。

    請這個世界原諒我這個退縮之人,並允許我生活在我的退縮之中吧。我對自己的人格已經絕望,即使我義無反顧踏上一條苦行的路途,我依然不能找到自己的人格,即使在旅途上,我獨自一人,我依然會是一副彎腰弓背的形象,因為我在我自己面前也是退縮的,我的自卑使我自己對自己感到厭倦,因而説服自己在旅途上行走,需要另一個我,橫眉冷對,對那個彎腰弓背的人顯示權威和力量,他是主宰和鎖鏈,葛紅兵必須時刻向它屈服,在它的鞭笞中屈辱地前進。這是退縮之人,他對他自己的懲罰。(葛紅兵)

    《我的N種生活》葛紅兵著/民族出版社出版/定價:18.00元

    《精品購物指南》2001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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