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讀者站在中國書店連環畫專櫃前，捧起一本精美的《岳飛傳》，一直從頭看到完。
老編輯王家龍50年來收藏連環畫，藏品已達7000多冊，20個大書櫃從門廳、客廳一直排到陽臺，書香撲面。
畫家汪國新走遍長江，精心繪出1600多幅連環畫作品《長江三步曲》，惹得畫商願以每幅4000元的高價收購。
……
中國連環畫如此迷人。然而，隨著大量盜版日本卡通漫畫的涌入，連環畫領域一時雜草叢生，令人擔憂。全國人大代表、北京22中學校長孫維剛在全國人大小組討論會上，拿出幾本日本卡通畫報，其兇殺、色情、暴力的內容不堪入目。孫維剛問道：這些讀物究竟要向孩子們展示什麼？
時臨“六一”國際兒童節，更多的人想起了連環畫。只是今天的這個話題，已經不再輕鬆。只記得，很早以前，我們叫它“小人書”。
小人書大內容
年屆80高齡的連環畫專家白宇回想往昔，感慨良多。建國以來，新中國連環畫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名師名作廣為傳誦。《雞毛信》、《山鄉巨變》、《三國演義》、《水滸傳》等佳作至今還在再版，顧炳鑫、劉繼卣、王叔暉、賀友直、華三川等畫家的名字備受讀者推崇。小人書在新中國百廢待興的初期一舉躍上文化舞臺，揚清滌濁，迅速成為搶佔文化市場、宣傳科學文化、振奮民族精神的輕騎兵。“有一段時間，全國圖書市場的1／4都是連環畫”，白宇説。
出版數量巨大還不足以説明連環畫的真正意義。中國版協連環畫藝術委員會主任姜維樸説，我們一直是以“人類靈魂的基礎工程師”來要求自己的。實際上，當時的青少年樹立人生觀、價值觀，啟發文藝靈感，培養審美情趣，連環畫功不可沒。汪國新説，我看到《山鄉巨變》後，一下子覺得藝術與生活離得那樣近，家鄉的山水真是太美了。
姜維樸説，魯迅最重視的美術是連環畫和木刻，曾多次著文，呼籲辦好“連環圖畫”，認為它是啟蒙的“利器”。直到今天，連環畫仍有著不可忽視的戰鬥作用。今年以來，日本右翼人物小林善紀出版了美化日本殖民統治的連環畫《台灣論》，海峽兩岸的中國人民對之同聲譴責。台灣讀者發起了罷買此書、燒燬此書的抗議活動。除了這些赤裸裸地為軍國主義招魂的連環畫，日本那些看似輕鬆活潑的卡通作品也多夾帶自私、色情、暴力的內容。白宇説：“我們連環畫最初的工作就是取代舊有的、不健康的文藝作品，為讀者、特別是青少年讀者提供好的精神食糧。今天看來，爭奪下一代的鬥爭仍在繼續。”
小人書大市場
今年初，“第三屆中國連環畫精品展示會”在黑龍江舉行。北國嚴冬，仍有500多名“連友”從全國各地赴會，令連環畫工作者動容。據悉，多年來，那些經過時間考驗的名作精品，至今活力不衰，有的初版作品，如今已身價百倍。小人書蘊育著大市場。
白宇説，自1986年以來，連環畫市場受到衝擊，滑落谷底，現在雖有起色，但還不盡如人意。面對這些困難，廣大讀者與從業人員正在努力突破，連環畫市場是有潛力的。
姜維樸指出，連環畫市場滑落的原因值得思索。當時，一些盜版或品質低劣的武打連環畫涌入市場，造成書店大量積壓，連環畫的名聲一下子倒了。有些書店，從此不再經營連環畫。正值此際，日本卡通畫又長驅直入，令元氣大傷的中國連環畫雪上加霜。如今的孩子們，知道機器貓、一休，卻不了解我們的美好傳統，這不能不説是一種悲哀。
為此，中國連環畫工作者與各界有識之士做了大量工作，力圖重振畫風。畫家王可為歷時3年，推出《楚漢之戰》畫稿，被譽為近年來不可多得的力作。由於經濟原因，出版社不敢推出。一位普通的工人關長青聞訊後捐出30000元，力促佳作出版。業內人士稱，一位“連迷”救活了一本書。在各界關注下，中國連環畫市場正在振興。表現長征史詩的連環畫《地球的紅飄帶》多次再版，《人到中年》、《畫説資本論》、《連環畫世界文學名著》、《中國古代經營管理史》等新篇巨制深受讀者歡迎。姜維樸在魯迅墓前忍不住吟出詩句：“莫言連苑久蕭瑟，且看冬盡綻春梅！”
小人書大發展
中國連環畫要有大的發展，必須做好多方面的工作。白宇認為，那種傳統意義上的連環畫，在市場上確實面臨著極大的挑戰；但是，照搬日本卡通畫的路子是走不通的，中國連環畫應該發揮自身的優勢，在市場上積極參與競爭。
中國連環畫的優勢在於高品質、精製作，這與日本卡通程式化的形象有天壤之別。連環畫《西廂記》、《武松打虎》、《白蛇傳》的畫作，放在任何美術殿堂中都不遜色；《鐵道遊擊隊》、《山鄉巨變》、《長江三部曲》被稱為“線描力作”。很多從連環畫入手的畫家，後來都成為國畫大師。白宇認為，堅持自身優勢，完善競爭機制，是中國連環畫的振興之路。
對此，姜維樸頗有同感。他説，日本卡通畫變化多、節奏快、活潑、誇張，能較快地吸引孩子的注意力，但其形式上的長處掩蓋不了內容的低下。那些充斥著強權、享樂、色情色彩的卡通純粹是“精神鴉片”。中國的連環畫工作者應該取其長處，發展自我。在當前的形勢下，從業人員應力戒浮躁，潛心創業，一方面發展短平快項目，滿足讀者數量上的需求，另一方面精雕細刻，拿出精品。
專家認為，中國連環畫還應該多與世界交流，廣採博收，接納百川。老畫家賀友直赴法國講學歸國後説，“法國學生的創作思維非常活躍”。他認為，中國連環畫多是從名著改編而來，缺乏獨創性。因此，專家呼籲完善人才機制，穩定創作隊伍。賀友直説，法國巴黎以南600公里處的小城昂古萊姆建有一家聞名於世的連環畫中心，如果在上海也開設這樣一個中心的話，肯定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姜維樸説，讀者需要連環畫，時代需要連環畫。如果任那些格調低下的卡通氾濫下去，就會形成“公害”。為了下一代的健康，中國連環畫必須繼續發展壯大。
光明日報 2001年5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