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自傳是愛自己的方式

    記者：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自傳呢？

    柏楊：我現在已經80多歲了，老人和孩子在一起不都是談往事嗎？我的一生太坎坷，人要先愛自己才能讓別人愛你。寫自傳就是一種愛自己的方式。我的身體很不好，心臟、肝臟都動過手術，這本自傳只得用口述的形式，目前只能我口説我心了。

    記者：這本自傳最希望誰來讀？

    柏楊：我的小女兒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有個小女孩在商場裏被一扇卷簾門壓傷，生命垂危之後又被救活。小女孩甦醒後告訴媽媽，她知道自己不會死，因為有好多小天使一直在她身邊。我就是這位小女孩，我希望自己身邊的天使來讀我的自傳。這是我第一本，也是最後一本自傳。

    我怎麼忘記四川？

    記者：你的一生苦難總也沒有完，最苦是什麼時候？

    柏楊：在四川當流浪學生的時候。抗戰時期我在四川三台讀東北大學，之後又在重慶兩路口讀川東師範大學。為了報考大學我假造了中學文憑，大學畢業時被發現，不但被開除還被勒令“永不錄用”。我當時只有27歲，這樣的處罰對我太不人道了。

    記者：我以為你最苦的是那10年的監獄生活。

    柏楊：其實只有9年零26天，後來得意忘形之際才吹牛説是10年。（大笑）坐牢對我來説是一種磨煉，我進監獄時女兒只有8歲，出來時女兒18歲，我至今看到8歲的小女孩還會流淚。

    記者：你現在對四川還有印象嗎？

    柏楊：我一生最青春的時光都留在了四川，你説我怎麼忘？有時候做夢還夢到晚上在重慶兩路口散步，醒來之後眼睛都是濕的。這真的算青春殘夢了。我幾年前曾經打算回四川故地重遊，什麼都辦好了，身體卻病了。人生就是這樣無奈，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四川。

    記者：聽説你是一個最沒有版權意識的作家。

    柏楊：我不懂，也不想懂（版權）。我至今覺得口頭承諾比賣身契更有信用，當然前提條件是對方也是一個一言九鼎的人。多年前有內地的出版社出了一本我的書但沒有辦法聯繫我，後來有機會碰到我了他們給我了稿費。我當時簡直欣喜若狂，信用不契約更讓人愉快。

    記者：祖國大陸有你喜歡的作家嗎？

    柏楊：最喜歡的是我的河南老鄉二月河，他寫歷史很有功底，看他的東西讓我有驚喜的感覺。巴金、冰心還有張恨水是對我影響最大的作家。幾年前和冰心約好見面，後來有事耽誤了。當時想以後還有機會，那哪知冰心走了，我再也沒有機會了。看著這些大家離你而去，心中會有冰冷的感覺。（曹鋒）

    《服務導報》 2002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