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者：安然
○被訪者：潔塵
問：《酒紅冰藍》是你的第一部長篇小説，在寫作了多年的散文隨筆後，進入小説的寫作，這對你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呢？
答：其實我最開始寫的是小説而不是隨筆。在90年代中期開始進入常態寫作時，我首先進入的是中短篇小説的寫作。寫了大概有30萬字，其中比較有影響的是在《四川文學》上發頭條的中篇《若思和她家人的故事》；另外還有《風暴地帶》、《風鈴》、《真相》、《小亞》等，發在《峨嵋》、《作品》、《四川文學》等雜誌上。所以，《酒紅冰藍》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説，而不是我的第一部小説；它是我在中斷了小説寫作5年之後與小説的一次重逢。在我對文學的理解裏，小説的位置高於散文隨筆，因為小説更富於原創性。我迷戀小説無中生有的那種魅力。至於説我為什麼會中斷小説寫作，很簡單的理由，寫得不好。當初我寫得很刻苦很認真，但效果是自己不滿意，外界反應也很平淡。那時太年輕，不耐寂寞，急於獲得認同，掉頭寫隨筆，聽到了很多讚揚聲，然後一路順利地開專欄、出書、源源不斷的約稿———這一切比悶頭寫小説來得舒服多了。在這個慣性下，一走就是5年。我也可以就這樣寫下去的。我有好些主題想寫，或者正在寫作的過程中。隨筆散文對於我來説，給了我一個充分表達的機會，我很喜歡。但是，我並沒有放下小説的那塊心病，它一直都在的。寫《酒紅冰藍》並不是我厭倦了隨筆，或者有隨筆寫枯了的感覺，是因為我覺得，可能我現在開始再寫小説，會比以前寫得好一點，舒緩一點，從容一點。我以前的小説很緊張，甚至有痙攣的感覺，密度太大，想法太多，玩了很多可笑的花招。我認為，《酒紅冰藍》至少還讓人讀得下去。寫作多年，我意識到作品的清晰品質是至關重要的。
問：我覺得你的這部小説，像一枚琥珀，晶瑩純潔，染著經年的陳香，感人的細節特別多，這裡面是不是有你自己的青春生活的影子呢？
答：這個故事完全是虛構的，但其時代背景和生活氛圍是我熟悉的，所以，它當然有我的青春在裏面。
問：在《酒紅冰藍》裏，有這樣一句話，是説臘梅的香氣的，“香是一種讓人憂傷的氣味，過分的香讓人絕望。”這有點像你寫的這個愛情故事哦。
答：這句話可能是你感覺的《酒紅冰藍》的“氣眼”。在我得到的各種反饋裏，“氣眼”也是各不相同的。這就是小説寫作之所以這麼誘惑我的原因之一，作為作者，我可以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喜悅無比地聽讀者用他們的方式解讀我的故事。
問：無論是你以前的隨筆，還是你的這部小説，我們都能感受到你的語言裏有一种女性的溫潤的氣息，特別親切，也特別容易引發共鳴，與現在一些正在走紅的新生代作家明顯不同。你能談談嗎？
答：自己看自己是沒有距離的，所以，你讓我如何評價我自己？你説我和別人不同，這就是一種很大的讚揚了，謝謝。至於説其他作家，我能説的全是誇獎的詞彙，因為我從不批評同時代的作家。我要做的只是埋頭寫我自己的東西。
問：我覺得你的作品裏有一種古典氣質。你的審美傾向，是不是偏向古典？你喜歡哪些作家？
答：我在很多文章裏宣稱自己是一個唯美主義者，但我不是復古主義者。其實我更喜歡現代的文化藝術，離我近，熱乎乎的，暖洋洋的。喜歡的作家：谷崎潤一郎、張愛玲、博爾赫斯、弗吉尼亞 伍爾夫。
問：我發現你對女性心理，甚至男性心理，都能很細微地感知，然後用很精緻的語言把這種感知傳達出來，感覺特別神奇。
答：是嗎？那就好。我希望在小説裏對兩性問題採取中立的態度，希望能描述出他或她各自思考的合情性和合理性。男人和女人面對同一個事件同一個問題，思考角度不同，思考方式不同，思考結果也截然不同。這就是兩性之間永遠的矛盾。
問：我感覺你的小説敘事中，很有電影語言感，除了很強的畫面感外，還很有線索感、場景感、細節感，是不是你熱愛的電影對你的寫作有很大的影響？
答：電影是我的至愛，與我對文字的愛平行。我想，電影對我寫作的影響肯定是明顯的，至於説有多大，這不是我自己能評估的。
問：你理想中的男人和女人是什麼樣的？
答：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我從不對男人和女人做任何理想化的要求，只能説説我的個人愛好：男人和女人應該都要聰明、善良、意志堅定，有心靈，有孤獨的能力；如果漂亮就更好了。我不喜歡氣質卑微的男女，也不喜歡性格囂張的男女。喜歡沉默的男人，不喜歡悶聲不響的女人；喜歡幽默的男人，不喜歡舉止滑稽的女人。只要不過分，我很能享受男人的淚水和女人的拍案而起。
問：你有繼續小説寫作的打算嗎？
答：要繼續寫。《酒紅冰藍》我自認為比較動人，但從小説本身講，寫得並不怎麼樣，這個我有自知之明，畢竟我讀過很多小説，知道什麼是好小説。我現在手頭上正在寫第二部長篇小説，希望它在小説本身上比《酒紅冰藍》好。
潔塵，本名陳潔，60年代出生。畢業于四川師範大學中文系，現供職于成都某報副刊。90年代初開始寫作，著有散文隨筆集《艷與寂》、《碎舞》、《華麗轉身》等。長篇小説《酒紅冰藍》2002年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
《中國婦女報》 2002年3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