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加入WTO以後，中國電影進入“與狼共舞”的時代成為現實，從長議計的決心應當是及早下定！其中，題材問題是目前國家電影事業宏觀把握和政策指導的重要方面，理當分析。而中國電影的題材建設首先還是要從對現實評價分析入手，因為這是題材建設的重要方面。要強調辯證看待國産電影的現實，從而更好地思考中國電影發展中的題材建設大局。題材表面上是分類問題，實際是藝術表現的思路和創造性問題，從它的走向中可以窺見思想和藝術視野的深廣度。一般而論，題材包括了歷史題材和現實題材，考察近年中國電影的題材表現，我認為，適當調整，積極倡導是十分重要的。
一、歷史題材仍將是影視市場的寵愛，它包括了重大政治歷史題材和歷史生活題材。前者是社會政治的需要，是電影承擔歷史記載的需要，但限于投資和市場，需要少而精，並且應當找到歷史與現實的契合點、事件與人物的契合點。應當提倡小角色地反映歷史大事件的藝術努力，防止一味追求宏大而難逃俗套的歷史表現窠臼。歷史生活題材是討好市場的偏方，但現在的文章沒有做足，要以鍛造藝術創造力為目標，也應當出現藝術個性和想像力出眾的藝術精品，可惜仍較為少見。歷史生活題材的藝術把握已經呈現出奇觀化和庸俗化的傾向，不是以藝術創造力和想像力來實現市場化，而是直露的迎合市場而沒有藝術的感召力，這是近年曆史生活題材影片不盡如人意的所在。加強歷史題材規劃和指導是十分必要的。
二、現實題材理當佔據重要位置，由於傳統的原因，新中國成立之初，具備厚重感的優秀影片多在歷史題材中出現。如《林家舖子》、《祝福》、《早春二月》、《青春之歌》、《紅旗譜》等。改革開放後，現實題材漸為多見，但實質意義上的躍進還不夠明顯，中國改革開放的大勢和活躍多彩的生活沒有得到更為充分積極的反映，原本廣闊的現實題材的挖掘遠遠沒有深入，較為簡單的《漂亮媽媽》式的影片不夠招引觀眾。在現實題材問題上我們應當特別注意幾個問題：
首先，農村題材朝城鄉呼應方向走。國産片的農村題材曾經比較興盛，作為農業大國，農村是風雲積聚和傳統沉積最為顯要之處，革命的潮起潮落和時代變革的許多電影都從中顯現。因此，歷史上出色的電影作品多涉及農村題材是社會背景使然。時至今日，中國農村依然是社會變化的關注所在，電影觀眾的最大群體還可能在農村，農民依然對電影情有獨鍾，但不能不看到，單純農村題材已經受到觀賞主體對象的限制，農民的觀賞視野已經發生變化，傳統道德題材已經沒有《喜盈門》時代的心理需求，電影都市生活主流已基本成定局。關鍵在於，電影票房的主流已經在大都市，以都市文化為中心的文化潮流不可阻擋，這正是近年單純農村題材影片失落的主要原因。我們不能不為廣大的農村提供電影，但狹隘的農村題材反而難以實現市場價值和滿足更廣大觀賞層面。實際上，現今的城鄉交流與對峙産生諸多的戲劇性，這才是題材拓展的天地，即便需要單純的農村題材也需要提示從人的心理和大社會環境來比照。
其次，都市題材是現實表現的大天地。對國産片而言，都市電影成為主流是應當確定無疑的。近年的創作者水準和影片品質沒有更好地提高，主要原因是突破傳統禁忌的難題。從已有的較好影片來看，都市電影對人生的表現開始多樣化，比如，嚴峻的現實表現，以《生死抉擇》為代表；如常的生活表現，以《安居》為沉穩形態；關注社會下層狀態，以《漂亮媽媽》等為逼近狀態；嘈雜的時空展現，以《有話好好説》為真切代表等。都市題材的表現伸展主要在於對人有理解的藝術觀念變化。除了體現在大片中對人的認識外，常態小片中人的七情六欲表現得更為寬容細緻是值得關注的。如《洗澡》中多樣人生世界的人情世故深入精確，《長大成人》的精神祭禮感十分透徹不由而生生命的莊嚴感，而《愛情麻辣燙》和《網路時代的愛情》是當下一代人多樣情感世界的展現，《藍色愛情》的對都市行為藝術內在心態的表現新異別致，《説出你的秘密》對都市夫妻隱秘心理情感的剖析等。總的來説，這裡的開發餘地還很大。
再有，現實青春題材是需要關注加強的。這裡的問題主要在如何正視現實青年人，在我們看來單一化生活的背後，是許多人不願正視的複雜化，特別明顯的是，國産片中表現傳統的家庭教育衝突還沒有見到稍微多一點的新鮮感，往往只是再現成人自以為是的生活方式，教化成為主體，缺少和青年人的呼應，特別脫離現實的千變萬化和青年人錯綜複雜的生理心理狀態。我們無法漠視新一代青年的存在，他們才是中國電影的主要觀眾，他們不僅決定中國的未來，而且決定電影市場的興衰。遲早我們要正視複雜萬端的青年現實，否則中國電影沒有相當的吸引力。此外，最為適合表現時代新潮文化和青年生活的是新導演，他們的青春題材難免容易變成校園咏嘆或個人囈語，需要對此引導。他們的創造力最為切合時代文化走向，在這一問題上將顯示中國電影發展的狀貌。
還有，家庭矛盾是最為基本的矛盾，中國電影的膚淺較多體現在這裡。其實這一題材絕對有市場和藝術發揮的餘地。關鍵是表現人的生活狀態和心理，人性的挖掘絕對不會落空，即便是《一聲嘆息》類的影片也是藝術市場雙得利，這一現實題材的主要問題是簡單和淺嘗輒止，對微妙的人際關係和折射社會的豐富性都難以大膽展開，常常是溫情脈脈和老套教化。因此，擴大家庭矛盾的社會折射尤其重要。
《光明日報》 2001年11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