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目前進程，波蘭將在2004年加入歐盟。然而，一個有趣的現象是，離加入歐盟的目標越近，波蘭居民中的疑慮卻越大。

    瓦爾德瑪爾.巴格羅夫斯基今年45歲，是機械工程師。“目前，我像瘋子一樣在烏克蘭奔波，給當地農場安裝擠奶和酸奶設備。我現在必須賣力，因為不久歐盟的公司就要來了，他們會搶走我在烏克蘭的生意。”他擔心失去每月1600茲羅提（約400多美元）的收入。其實，巴格羅夫斯基的這種擔心，絕不是多餘的，而是許多波蘭中小企業必須面對的現實。

    競爭加劇，是波蘭加入歐盟後面臨的重大挑戰。巴格羅夫斯基所在的小城奧爾茲廷只有17萬居民，可那裏已有10來家西方聯鎖公司落戶。從家裝建材到照相器材，從化粧品、食品超市到鞋店，幾乎無所不有。他稱這些聯鎖商店為“歐盟的先遣部隊”。隨著它們的到來，許多波蘭的輕工産品被擠出了商店，許多本地的農副産品被趕出了超市。目前，波蘭的失業率為16％，他所在的小城失業率高達20％。不少人感嘆“這日子該怎麼過呀？”瓦爾德瑪爾説，現在的貨架雖然琳瑯滿目，但即使是降價處理，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問津。

    記得1989年變革之初，冷戰的鐵幕剛剛倒塌，當時的波蘭人充滿幻想。他們説，教皇是波蘭人，波蘭人熱愛自由，波蘭屬於西方。隨後幾年，改革雖然伴隨著巨痛，但外資的到來，也給波蘭經濟帶來了活力。據統計，1989年以來，有500億美元投資到波蘭。在東歐各國中，波蘭是吸引外資最多的。在格但斯克和克拉科夫兩地，德國投資的企業就有約7000家。大量外資使波蘭經濟保持了年均增長6％左右的速度。一些西方經濟學家甚至稱之為“新時期最成功的改革”。1999年波蘭加入北約，在走向西方的道路上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可是，這一步並沒有給波蘭人的日常生活帶來什麼變化。現實是，波蘭人的購買力依然有限。對汽車和其他消費品的國內需求迅速飽和；同時，又拿不出在國際市場上叫得響的拳頭産品。近來，經濟增速明顯放慢。相反，受國外競爭和國內企業倒閉的影響，貧困人數卻直線上升，目前已達550萬。波蘭有800萬農民，其中半數處於貧困狀態，他們成了反對波蘭加入歐盟的主要力量。60％的波蘭人不到40歲，他們生活在一個現代化的世界，400萬人能上網際網路，700萬人有手機。他們早就認為自己屬於歐洲。可是，按現在的條件，波蘭加入歐盟後，他們要等7年才能到歐盟其他國家工作。他們認為這不公平，不願當歐盟的“二等公民”。他們雖支援波蘭入盟，但反對歐盟提出的不平等條件。此外，波蘭教會和其他社團擔心波蘭入盟後，外資廉價購買波蘭的土地和國有資産，也對入盟持謹慎或反對態度。

    隨著幻想讓位於現實，波蘭人對西方的熱情也急劇降溫。幾年前，還有80％的波蘭人支援波蘭加入歐盟，目前支援者已降到50％左右。巴格羅夫斯基打趣説，現在越來越多的波蘭人在按“四色原則”生活，即藍色生活、綠色思維、紅色選舉、黑色工作（意即嚮往富人生活，願有好的環境，選舉原共産黨人，願意做點黑工）。雖説這只是一種暫時現象，但它所反映的問題，卻令人深思。

    《光明日報》 2001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