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愁賦漸成寵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當代文學研究員白燁所作的調查表明，２０世紀９０年代初期，一度被貶斥為“為賦新詞強説愁”的中學生作者的作品已經在圖書市場不時出現，但品種不多，印量也不大，還形不成氣候，構不成熱點。但進入９０年後期，中學生寫書和出書的不斷增多，而且呈現年齡越來越小、書越寫越厚、發行量越來越大的特點。一批所謂“少年作家”幾乎在一夜之間涌現，這一現象才開始逐漸引人注目。

    自深圳的女中學生鬱秀的長篇小説《太陽鳥》被江蘇文藝出版社以２０萬冊的首印量在國內文壇投下一個重磅炸彈後，２０００年，中學生的文學作品更是以蜂擁而至的瘋狂態勢一夜之間佔據了書店、書攤的各個角落。這其中最有影響的，無疑是來自上海的韓寒。作家出版社先後推出了他的兩部作品：長篇小説《三重門》和散文隨筆《零下一度》，在一年之內這兩本書多次重印，據説印數已經突破５０萬冊。《三重門》還很長時間在許多書店穩居暢銷書排行榜的前列。在這一年裏，廣西師大出版社連續推出女中學生黃思路的兩部筆記體小説《１６歲到美國》、《第四節課是物理課》，兩本書首印都在兩萬冊以上。

    北京的女中學生金今的長篇小説《再造地獄之門》以首印１０萬冊的氣勢在２００１年伊始繼續中學生出書的輝煌。接下來，《零落》、《為你重生》、《我把母校告上法庭》等若干中學生的作品相繼走上了圖書市場。此外，在網路上活躍一時的中學生文學創作在２００１年紛紛被有關出版社搬上了印刷機，這些作品包括《點擊，１９９９》、《標題待定》等。面對漸成文壇新寵的中學生作品，人們感慨：２００１年看來仍是少年人的文學時代！

    浮華難掩曇花實

    對於中學生出書熱的出現，各方反應不一。有的媒體刊文稱“文學已經進入小男生、小女生時代”，“晚晚生時代來了”等等，言語之間充滿明顯的肯定意味。同時也有一些報刊對這種現象提出質疑和憂慮，指出，“作者低齡化不宜鼓勵”，“不要炒作少年作家”。

    白燁通過調查發現，無論是哪個中學生作者的作品，都有他自己的讀者和市場，但讀者關注被媒體炒作得火熱的作者本人多於作品本身。雖然有一些讀者認為看中學生的作品可以連接現在的教育狀態、學生生活，但中學生出書熱本身確實存在著巨大的吹捧和炒作因素。

    一些始作俑的出版機構，之所以熱衷於一個又一個推出“中學生作家”，個中顯然有文學以外的因素。某家出版了許多中學生作品的出版社的編輯很明確地向記者透露，出版中學生作品著實讓他們撈足了一筆。這個出版社是一個完全市場化運作的出版社，他們出版作品完全是從經濟利益出發的，而為了獲得最大的經濟利益，找“賣點”、炒“賣點”是經常使用的手段。比如炒作作者的年齡、叛逆的性格、“留洋”的經歷，甚至官司糾葛等。至於書的內容和對作者成長有利與否，是不用考慮太多的。可以預見，一旦這些出版社在中學生身上找不到賣點、掙不到錢了，中學生出書熱也就自然冷卻。

    一位評論家尖銳地指出，目前熱熱鬧鬧流行著的中學生出書熱，本身就是因為人為因素的介入和推導而形成的，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説是極其不正常的，並不代表文學界正常的新老更替。現在有的出版社甚至在低齡的小學生身上大做文章，今天你推出８歲作者的作品，明天我便推出６歲的文學“神童”，長此下去，貽害無窮。

    振興文壇保護孩子

    環顧現在的中國文壇，我們可以發現這樣一個現實：一方面文學創作作為反映時代風貌的代表形式，在時代強勁的鼓點聲中反而濤聲漸弱；而另一方面作為完全市場化的代表，中國文壇又在一種浮華的喧囂中熱鬧異常，除了中學生出書熱外，還有一些更具爭議的現象，如“美女文學”等充斥在時下的國內文壇。

    白燁認為，之所以出現“中學生出書熱”，除了由於一些出版社的炒作因素外，文學市場上缺乏反映當代中學生學習和生活狀況的文學作品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在肖復興等一批以中學生生活為創作重點的作家逐漸引退後，國內文壇近年來鮮有有關中學生生活的優秀作品。在廣大中學生無好小説可讀的情況下，以反映自己生活的“中學生作家”的出現並受到歡迎，也就不奇怪了。

    但他同時指出，作為一個大國，中國的文壇靠一些“小鬼”來撐起門面是可悲的更是行不通的，這應該是我們數十萬專業、職業作家的事。中學生，作為未成年的孩子，他們在文學領域內的角色更應該是受保護的讀者。

    一些有責任的作家也認為，中學生從自身的條件出發寫書和出書雖然無可厚非，但學生的任務畢竟是學習，而且成長初期又容易受到誘惑，因而對熱衷寫作的同學不要炒作，不要對有別的興趣的同學産生誤導效果，我們的媒體、文壇、出版界和家長要講清問題、明辨利害。寫好小説、出好小説，説到底是作家們的責任。

    事實上客觀存在著這樣一個結論：沸沸颺颺的“中學生出書熱”的背後，其實掩蓋著我國文壇近幾年在發展上的衰敗和頹弱。

    看來，其實我們應該拋開中學生寫書、出書利弊與否的爭論，大力振興我國文壇、尤其是中學生生活題材的創作，才是我們思考和努力的方向。

    畢竟，如果終於有一天，我們站在前人渾厚的文化之鏡前，驀然發現除了一些零亂的飛羽我們身邊空空蕩蕩，我們該何顏以對？

    新華社 2001年9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