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衛生教材遠遠不能滿足青少年的需求

    ■課題提示：

    中國自古有“食色性也”之説，亦有“萬惡淫為首”之論。對於自己的身體，國人歷來處在一種欲説還休的尷尬境地。3月2日，全國首家專門為24歲以下男孩女孩服務的少男少女診所的出現引起了媒體的關注，也引起了新一代少男少女及其家長的注意，對於性教育我們缺少的不是科學知識，而是讓青少年了解這些知識的渠道。

    少男少女診所能否作為一個模式填補青少年性教育的空白尚需有人做出更多的嘗試。

    診所：諮詢電話應接不暇

    ■安全套做成的花格外引人注目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吧！和她談了10年戀愛的男朋友分手了，女兒氣得要自殺……”這是少男少女自開業以來接的無數電話中的一個。

    3月6日上午，記者趕到了位於北京和平門東絨線衚同的少男少女門診。推門一看，不大的屋子裏已坐滿了人，有男孩、女孩，也有家長，坐不下，記者只好站著。護士走過來問清記者的來意後告訴記者，需要等醫生聽完診後才能接受採訪，而且還有兩家媒體的記者在等。診所其實只有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大屋又被隔成四個小間供醫生聽診用，診所內乾淨、整潔。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花瓶，花瓶裏的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由安全套做成的。

    ■醫生、護士用得最多的詞是“孩子”

    一位男孩在其父親的陪同下走進診所。護士熱情地迎上去，把男孩領進了一個小隔間説：“孩子，你先填寫一份心理測試卷，要如實地填。”護士鄧軍告訴記者，這是一項心理衛生自評測試，通過測試醫生可以初步了解孩子們的心理活動過程和個性心理特徵。這項測試涉及感覺、情緒、思維意識、行為等內容，每位前來就診的少男少女都要進行這種心理衛生自評測試。診所內的醫生和護士都很熱情。而醫生、護士用得最多的詞是“孩子”。

    ■女孩來的比男孩多

    診所醫生張春改向記者介紹説，診所開業以來已接到數不清的諮詢電話，到診所諮詢就診的已近50人，年齡多為15—22歲，且女孩多於男孩。50人對普通門診來説也許不算什麼，但對以心理治療為主的門診來説卻是相當大的工作量，就目前的工作量而言已經比以前增加了四五倍。

    事例：孩子多由父母陪著來

    ■17歲女孩跑到成人店

    據介紹，目前就診少男少女主要分以下幾種：因為學習壓力大而産生煩躁焦慮情緒；與同性、異性交往出現問題，不善於與老師、同學溝通産生自閉症；發生情感問題對生活失去信心；還有就是産生青春期生理和心理問題。如有一位父親打來電話向醫生訴説，他與愛人長期在外地工作，只留17歲的女兒一人在京，最近回來發現女兒有了許多壞毛病，其中最不能讓他容忍的是，女兒竟然自己跑到成人保健品商店買了許多模擬器官。他幾次試圖與女兒進行溝通但都失敗了，既説不通又不知怎麼辦，他説他現在十分痛苦。

    醫生認為，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孩子與父母長期分離，缺乏父母的關心和愛護，當自己遇到心理和生理上的問題無法向親人求助，從而造成心理障礙，不少孩子甚至去看黃色錄影、成人網站，其實這些孩子內心世界還是很單純的，只是他們的自控能力很差，需要有人安撫和引導。

    ■家教太嚴得了自閉症

    還有的家長對孩子管教得過於嚴厲，禁止孩子與異性交往，結果導致孩子患了自閉症，一見到異性就緊張，説不出話來。在診所記者就見到這樣一位母親。她説，女兒已經22歲了，但無論是對同性還是異性都不善交往，一説話就臉紅，就緊張，這次她從報上看到有了少男少女診所就勸女兒來看看，但好説歹説女兒就是不來，沒辦法自己只好先來打個前站。

    記者在採訪中經常被諮詢電話打斷。一位母親打來電話哭著説，兒子馬上就要高考了，全家都在為他的學習著急，但他卻不好好學習，忙著給女孩子寫情書，甚至在他的枕頭下發現了安全套。這位母親説，她現在很恐慌。張春改醫生表示，這些事例都説明目前確實有不少青少年存在著嚴重的心理問題，如果不及時治療，很可能對其今後的生活和工作産生嚴重的負作用。

    ■少女去婦科引來疑問的目光

    除了心理問題，少男少女們難以啟齒的青春期生理問題也可以在這裡得到解決。比如女孩們的閉經、痛經及由於不正確的婚前性行為而導致的婦科疾病，一般情況下只能去婦科治療，但很多女孩子不願意和成年人一樣去那裏排隊就醫。在診所兩位少女向醫生講述她們的經歷：由於學習壓力太大情緒緊張而閉經，當時她們很害怕，去婦科檢查時看到別人疑問的目光時，她們感到很難堪。她們説，她們不願意再有那种經歷，所以來到少男少女診所，這裡的醫生護士和善，能從心理和生理上給她們安撫。

    對於男孩子們來講，來這裡就診的生理問題集中在生殖器外觀、手淫及青春痘等方面。用診所護士的話説就是，無論少男還是少女都可以在這裡放心地説出自己的症狀，對一些不慎懷孕的女孩子，在這裡也可以得到有效而溫馨的幫助。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來診所的男孩女孩們絕大多數是由父母陪伴，只有少數幾個是與朋友一起來的，還有的是父母代孩子來的。一位從密雲帶孩子趕來就診的父親説：“從《北京青年報》上看到辦了這個診所後，就催著孩子來，剛開始孩子有顧慮，説服了幾次，孩子終於同意來。這種診所早就應該辦，否則孩子們有了心理問題或生理問題都不知上哪兒去治。”

    反應：家長指望學校開啟孩子的性知識大門

    ■學生尚有顧慮

    來診所就診的家長、孩子卻很認同少男少女診所，那麼沒來過的孩子和家長們又怎麼想呢？在診所外，記者與幾位路過的中學生聊起來。一位中學生説，早從報上知道這事了，他認為應該辦這種診所，但如果真讓自己去恐怕還沒這個勇氣。另一位中學生説，自己對這種診所還不了解，但應該是那些做了不該做的事的孩子們才去的地方。

    ■有家長認為有“教唆”之嫌

    在一所中學大門口記者又採訪了幾位家長。家長們有的説好，有的表示擔心。一位家長的話頗具代表性。他認為，性方面的知識，不該讓孩子們知道的最好不讓他們知道，否則豈不有了“教唆”之嫌，而且性是“無師自通”的，孩子們到了一定歲數會明白的，何必把比較簡單的東西搞得那麼複雜甚至“興師動眾”。

    據有關部門的調查顯示：家長多指望由學校開啟孩子的性知識大門，但學校目前顯然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一是沒有合適的教材，二是社會上一些不良現象對孩子們的衝擊太大，老師和學校明顯感到有心無力。

    ■老師認為關鍵是讓孩子去了解它

    北京朝陽區某名牌中學的丁老師認為，少男少女診所這個形式很可取。因為僅靠學校來對孩子們進行性教育是遠遠不夠的，而且各個孩子的發育狀況不一樣，教育起來難度也大，這也是為什麼不少學校都設有生理、心理老師但效果並不很好的原因之一，但如果社會上有了這種保密、安全、溫馨的機構，給孩子們幫助，孩子們會樂於接受的，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如何讓孩子們去了解這種機構。

    據了解，為了加強對少男少女隱私權的保護，診所將可能為少男少女設置專門的通道。同時通過性教育網站、講座來讓更多的老師、家長和孩子們了解少男少女診所。

    視點：少男少女診所潛力巨大

    ■瑞典800萬人有250多個青少年門診

    少男少女診所的創辦人之一，北京大學醫學部醫學心理學教授胡佩誠認為，就中國的家庭倫理觀而言，父母陪同孩子來就該是很正常的，但在國外一般都是少男少女們自己來就診。

    胡教授告訴記者，之所以有今天的少男少女診所源於他們三次瑞典之行。瑞典這個只有800多萬人口的國家卻建立了250多個青少年門診，專門為青少年解決成長中的煩惱，可以説，有青少年的地方就有青少年診所存在。而我國有3．5億青少年，且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青少年性成熟比10年前提前了1歲，比上世紀70年代提前了四五歲，加之婚育年齡推遲，青少年對愛情、婚姻、家庭和性行為的理解和觀念發生急速變化，但現在生理衛生課教材遠遠滿足不了學生們的要求，甚至還出現了“老師挑著講，學生偷著看，家長羞于説”的現象，因此有必要在校外開設類似少男少女診所的機構，用專業人才、專業技術手段解決孩子們的煩心事，讓他們在健康的心理和生理環境下健康成長，而診所的醫生、護士卻經過了特殊培訓。

    ■“教唆論”不應成為開展性教育的障礙

    針對一些反對意見，胡教授也説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教唆論”、“無師自通論”不應成為開展性教育的觀念上障礙，向青少年進行正面積極的性教育，提供全方位、溫馨、實際、有效的服務才是最重的。為什麼很多成年人生活得不快樂就是因為在青少年階段沒有加強對性教育的重視。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陳一筠也提出了相同的觀點。她告訴記者，她本來是研究婚姻家庭的，研究時她發現有許多成年人的問題早在青少年時代就埋下了禍根，如果能在青少年時期就加以解決會取得事半功倍的作用。陳一筠認為，加強青少年的性教育，學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

    最主要的要有特殊的社會服務機構如少男少女診所為孩子們解決問題。因為從孩子們的角度考慮，他們一般不願意把隱私告訴老師，在校外有一個安全、溫馨的機構為他們解決難言之隱更合適。

    ■性教育方式應適合青少年生理和心理

    據診所醫生介紹，來診所就診的孩子們對性知識的了解出現兩個極端：一是有的對性知識一竅不通，曾有一個女孩被男孩摸了一把，竟被嚇得幾天睡不好覺，擔心會懷孕。二是有的對性知識知道不少，但一聽便知多是從黃色光碟、書刊或網站上獲得的。

    據調查顯示，未成年孩子的性知識近70%來自黃色書刊、黃色錄影及成人網站，24%通過各種書刊書籍獲得，只有1．66%孩子的性知識來自學校，1．32%來自家庭。專家認為，這説明我們目前的性教育方式不適合孩子們的特點。同仁醫院心理科醫生洪寶瑟認為，應採用適合青少年生理和心理特點的方式進行社會化性教育。如動畫片、小兒書、電子遊戲、影視再加上熱線服務，心理諮詢等。此外網路技術也應被利用起來開辦聊天室、性教育網站，建立良好的性教育氛圍。

    ■推廣少男少女診所要解決三個問題

    既然，少男少女診所已得到社會認可，那麼是否有可能推廣，在全市甚至全國搞“連鎖”呢？胡佩誠認為，完全有可能。據他介紹，現在電話諮詢是免費的，來診所諮詢也只交幾元掛號費，但治療就要收費了。國外的福特基金會給了一些資金支援，如果順利的話一兩年內診所就會完全運轉起來。

    目前宣武區的一些社區正準備搞健康診室，一些學校也打算建立健康諮詢室。陳一筠則給記者算了一筆賬，目前我國每年進入青少年期的孩子有2200萬，從青春期到結婚一般需要10年的時間，這10年少男少女們無疑會遇到許多心理和生理問題，因此無論是從社會效益還是經濟效益，少男少女診所都擁有巨大潛力。

    洪寶瑟的觀點較謹慎，她認為要想把少男少女診所推廣開來要解決三個問題：一是認識問題，即家長、老師、孩子特別是孩子們對診所的認知度；二是未成年人的保護問題，要加強同學校和老師的聯繫做到既能維護孩子們的隱私又能科學有效地解決孩子們的實際問題；三是尋求政府部門和社會團

    體的扶持，以最大能量為孩子們服務。

    記者又與其他醫院取得聯繫，想聽聽這些醫院是否對開辦這種診所感興趣。北京朝陽醫院宣傳部有關負責人表示看看再説，現在院方還沒這個打算。兒童醫院則早就開了個青春期門診，門診開辦10個月共接待1000多名患者。（舒文）

    《北京青年報》2002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