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説，持有這種看法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多年的國有企業改革，已經令經常失望的人徹底失望了，尚未失望的人也深感茫然。隨著中國加入ＷＴＯ，競爭就在眼前，留給人們的時間也不會很長，未來究竟應該怎麼辦？就這些問題，我們訪問了安邦集團研究總部的策略分析師陳功先生。

    問：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後，國有改革的難題恐怕是不能不有所動作的，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答：中國入世之後，外來者的實力決定了競爭加劇，這已經為很多人所認識，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中國入世之後，還有個優惠政策取消的問題，還有反壟斷的問題，這會形成問題的另一個方面。就整體的趨勢來看，中國入世之後，國有企業改革這個問題看來是難以回避的了。

    問：很多人認為，國有企業的問題，癥結在所有權，只要將國有企業上市，國有企業通過上市變成了公共公司，改革也就完成了，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答：現在確實存在這樣的趨勢，但我認為，這是一個錯誤！國有企業的改革，不是一上市就完成了，更大的可能是，上市之後，問題反而更嚴重了，更複雜了，不但國有企業沒有改好，反而也把原本相對年輕，富有活力的證券市場拖下了水。

    我們在最近的事例中可以發現，上市公司的監管是個大問題，在全世界都是個沒有解決的大問題。美國最大能源交易公司Ｅｎｒｏｎ被揭發隱瞞了鉅額債務，現在已經使得投資者對企業賬目的信心備受打擊，一有企業傳出賬目有問題，投資者都禁不住慌忙“跳船”！現在企業財務問題已經搞得美國金融市場風聲鶴唳，所以有的人説，安然事件動搖了美國的根基，“９１１”事件比起來算不了什麼！

    為什麼這樣説呢？因為美國經濟對證券市場的依賴很強，而證券市場是建立在信用基礎上的，通過安然事件，美國人突然發現，原來像安然這樣公司的信用都靠不住，而那些聲譽卓著的審財務會計公司也靠不住，於是資本市場和投資者立刻亂了陣腳。現在，不但美國的證券監管機構要求很多上市公司重發業績報告，更多的公司正在重新考慮自己的信用建設問題。所有的這一切都顯示，企業上市並不意味著問題的解決，實際這是大量新問題的開始！

    問：您的看法是，上市並不能解決國有企業改革的問題？

    答：當然不能！這種想法也太過簡單了。國有企業一上市，實際是將各種問題社會化了，本來是局部的問題，行業的問題，變成了社會問題。我們從近期國有股減持所造成的轟動效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這種情況的影響究竟有多大，這種作法實際是把國有企業改革的壓力推向、傳導給了整個社會，但對國有企業本身卻沒有多大影響，充其量只是解決了資金問題，有些有幸擁有優秀企業家的國有企業，可能因資金問題的解決，就活了起來，但更多的國有企業，並不會因上市就好起來，所謂圈錢之説的深層意思就在這裡。

    國有企業問題的最終解決，要看經濟環境中的市場化程度如何，不是看企業上市與否，這個等號是劃不得的，社會成本太高了。

    問：中國入世之後，市場化程度是否將會提高？

    答：中國入世之後，由於增量資本的進入，以及世貿組織原則的落實，理論上將導致整體市場化程度的提高。我們大家不要忘記，市場經濟只是一個經濟概念，市場化程度才是最關鍵的問題，沒有市場化程度的提高，市場經濟將永遠停留在概念上。

    東方社會注重面子，但麻煩的是，企業組織是來自西方的産物，這是個冷冰冰的東西，如果我們只注重形式，搞好面子工程，對企業是起不到實質性作用的。因此，對國有企業改革來説，既著急不得，也簡單不了。

    問：那麼，您認為國有企業應該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改革？

    答：國有企業改革其實不是國有企業自身的問題，就如同國有企業的産生當初也是為了向社會提供産品和服務一樣。所以，不能將國有企業改革的責任完全推到國有企業的身上，這是不現實的，過去國有企業改革之所以阻力重重，推進困難，很大程度是受這種認識的約束。

    我認為，中國的國有企業改革應該是一個漸進的替換過程，這與中國進行市場經濟改革的步調是一致的。中國市場經濟的改革顯然是ｓｔｅｐ ｂｙｓｔｅｐ（一步一步來的），先是“有計劃的市場經濟”，後來才是市場經濟。但是怎麼到了國有企業改革的問題上，一切就好像沒有了章程。其實，國有企業改革的這個問題並不複雜，難的是因為我們總想把國有企業裝進一個筐裏面，總想一勞永逸地儘快解決問題，這樣簡單的問題也就複雜化了。國有企業改革要根據並尊重社會需求進行漸進的替換，社會需求會表現為市場化程度，表現為市場開放，表現為競爭程度，所有這些社會需求，都將為國有企業提供重組的良好機會，我們要做的，就是根據這些社會需求表現，適時跟隨推進國有企業改革就可以了。

    問：漸進的、替換的國有改革是否可以被視為是一種策略？這對各方面的影響如何？

    答：是不是策略，很難説，至少這關係到是否落實和被執行的問題。在影響方面，我認為這至少可以明確了一個改革方向，同時也可解決國有企業改革方向不明所引發的惡性迴圈問題。

    問：什麼樣的惡性迴圈？

    答：正如開始我們談到的那樣，國有企業很多人是寄希望於由證券市場來解決，其實這是國有企業改革失去方向的一種結果。這種情況給證券市場的發展和改革，帶來了很大的壓力，造成證券市場的改革也難以繼續推進，於是國有企業的改革，間接影響了證券市場的改革，同時證券市場的改革難以推進的話，企業資金又出現短路，這就是我説的惡性迴圈。

    如果中國入世之後的國有企業改革，能夠伴隨市場化程度的提高，循著漸進、替換的路子走下去，我相信未來的國有企業改革是可以穩妥地進行下去，更重要的是，可以減少對其他市場或行業改革的干擾。（羅克）

    中國經營報 2002年0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