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世界貿易組織（WTO）在總部日內瓦召開總理事會特別會議。按計劃，會議于29日結束，並通過一份涵蓋有“多哈回合”貿易談判關鍵議題決議的《宣言》。換句話説，就是消除各成員國在新一輪貿易談判議題上所存在的分歧，達成一個協議，讓“多哈回合”貿易談判能夠繼續下去。WTO對於此次總理事會極為看重，稱這是自WTO成立以來最重要的一次會議，是挽救“多哈回合”最後的機會。

總理事會議希望通過的這個《宣言》，本應在去年9月坎昆第五屆部長級會議上獲得通過。部長級會議是WTO最高級別的會議，如果不能通過《宣言》，在談判議題上達成協定，談判就無法進行下去。因此，坎昆會議開始前，WTO就將這次會議視為決定“多哈回合”成敗的“最後期限”。坎昆會議的確也産生了一份《宣言》草案，但那份《宣言》草案遭到大多數成員國的反對，胎死腹中，從而也導致坎昆會議遭到徹底的失敗。“多哈回合”談判因此陷於崩潰狀態。

為了挽救“多哈回合”談判計劃，坎昆會議結束前，各成員國貿易部長們做出了最後一項決議，指示日內瓦WTO總理事會在4個月後，即12月中旬完成這份《宣言》。當時也説這是“最後期限”。但是，當這個“最後期限”過去後，總理事會沒能産生任何決議。於是，WTO又設定了一個新的“最後期限”，就是此次總理事會特別會議。

鋻於WTO此前兩個“最後期限”都過去了，很多成員國代表對新定的“最後期限”也不以為然。但考慮到一些重要的政治因素，WTO高層都強調，7月底的這個“最後期限”，真的是不能再改了。

首先是美國方面。美國總統大選已經正式展開，民主黨推出了克裏和愛德華茲向共和黨提出強烈挑戰。今年剩餘的時間，大部分都將被總統選舉所佔用。無論布希能否連任，內閣成員都會有所變化。如果民主黨上臺，美國出現了新總統，情況更是大為不同。因此，由貿易代表鮑勃·佐利克率領的美國貿易談判代表，在今後的幾個月裏將處於一種“半休假”狀態。既然自身都前途未卜，他們在WTO的各項事務上，將不再有多大的發言權。

歐洲方面同樣也面臨類似的問題。按計劃，今年年內歐洲委員會的主席和專員將被更換，WTO各成員國代表很快就會認識新的歐洲貿易官員。因此，度過這個夏天后，現任歐洲貿易專員帕斯卡爾·拉米在各成員國代表面前，將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權威性了。

佐利克和拉米在過去的幾年裏，讓WTO許多成員國代表傷透了腦筋，現在他們終於都要離開了。WTO高層很清楚，如果7月的最後期限也錯過了，那末，至少需要一年甚至兩年的時間，才能使“多哈回合”談判恢復起來。但到那時，還是老問題：談判的主要議題。

儘管WTO高層心急如焚，但各國貿易代表卻不為所動。總不能因為美國總統大選和歐洲人事變動，就改變自己的立場吧！説到底，各國是在談判的議題上存在嚴重的分歧。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部長們早就在坎昆會議上就達成一致了，那份《宣言》也早就在坎昆簽署了。

導致“多哈回合”談判陷入僵局的主要議題有以下四個：農業、非農業産品、新加坡議題和發展議題。沒有任何跡象表明，WTO成員能夠在這四個議題上同時達成一致意見。甚至可以説，沒有任何一個議題，有希望讓各成員達成一致意見。

其一，在農業問題上，不僅南北國家之間，而且美國和歐盟之間也存在重大的分歧。這其中的一個問題是，美國堅持採用大幅減讓關稅的公式，而發展中國家對此強烈反對。另一個問題是，儘管美國和歐盟都曾經承諾要大幅削減國內補貼，取消出口補貼，但顯然都不是認真的，或者説根本就行不通。而眾多發展中成員代表的一致意見是，除非美國和歐盟在農業問題上提出一個可以接受的具體方案，否則在其他問題上，各國不會考慮改變什麼立場。

其二，在非農業産品問題上，美國、歐盟及其他發達國家堅持認為，發展中國家必鬚根據“非線性公式”大幅度地減讓關稅。根據這個公式，關稅越高，減讓的幅度就越大。這個提議遭到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堅決反對。很顯然，如果按照這樣方案做，發展中各國將無法應付進口工業産品對本國工業的衝擊，並可能導致貿易收支惡化，外債增加，政府工業稅收減少。發展中國家堅持，在市場開放度上，必須由自己來決定。即便要減讓關稅，也必須是溫和的，不能按照一個自己不熟悉的“非線性公式”做。如果《宣言》草案中有這樣的公式，絕不接受。

其三，在“新加坡議題”上，發展中國家代表的立場更加強硬。所謂“新加坡議題”，包括投資、競爭、政府採購透明化和貿易便利化這4個分議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意見是，把前面的3個議題，即投資、競爭和政府採購透明化從議程中取消。在這個基礎上，還可以就貿易便利化問題進行討論。歐盟、日本及其他一些發達國家，則試圖將前面3個議題的討論保留在WTO中，可以暫時不深入討論，待以後有機會再重新激活它們。但從前一個時期的討論情況看，發展中國家已經根本不打算再討論這幾個問題了。

其四，關於發展議題，自坎昆會議結束後，這個議題就幾乎沒有被討論過。發展中國家認為，這是一個真正重要的議題，但發達國家卻始終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發展議題的核心思想是，確保發展中國家在WTO規則中享受一些特殊待遇。但發達國家對此不會有多大的興趣，相反，這正是它們想要消除的目標。

WTO演變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一個國際經濟機構，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本身已經是一個奇跡。但它想要管的事情的確太多了，超出了它自身的規定性。它試圖按照舊的道路，通過發動一次新的貿易談判來擴充自己，卻使自己陷入了困境。目前的WTO，正處在進退失據的狀態中。

發展中國家在去年的坎昆會議上，表現出了空前的團結，顯示出了巨大的力量，從而也導致WTO內部分化加劇，出現了許多“集團”。這種變化是一種突變，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爆發出的革命。許多發展中國家都認識到，不能指望從新一輪迴合的談判中得到實際的利益。總之，無論此次日內瓦總理事會特別會議得出怎樣的結果，“多哈回合”都不可能再按照原先設計的路徑向前走了。

世界貿易正在確立一種承前啟後的新秩序，而新舊事物之間的分水嶺，是去年的坎昆會議。

（宿景祥博士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

中國網 2004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