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墜樓保姆慘況折射民工社保空白

安徽保姆上海打工擦窗戶不慎四樓墜下

高額醫藥費無力負擔 已支付兩萬元的僱主難以為繼

安徽保姆周岱蘭躺在遠離家鄉的上海病床上,度過了自己的猴年春節。一個多月前,周岱蘭從僱主家的四樓摔下,腹腔大量出血,脾臟破裂,腰椎粉碎性骨折。經搶救,周生命無憂,但需再做手術方可擺脫終生癱瘓的危險。可是,高額醫藥費使貧窮的周岱蘭無能為力;已經為其支付兩萬元醫藥費的東家也表示難以為繼。2月3日,周的兒子在向律師諮詢時被告知:不簽約的保姆和鐘點工,不在《勞動法》和上海有關地方法規的保護範圍之內。

因“工”受傷,卻無法通過正常渠道獲得賠償。周岱蘭的悲慘遭遇,折射出進城務工者在社會保障方面的巨大空白。

生不如死

家境貧困上海做保姆

今年41歲的周岱蘭是安徽省廬江縣楊柳鄉西城村農民,家境貧困,10年前丈夫因病去世。正在上大學的大兒子患過急性心肌炎,至今還拖欠著醫藥費,小兒子打零工糊口。2002年6月,經保姆仲介所介紹,周岱蘭來到上海普陀區一戶姓丁的人家做保姆。

因為疼痛會不時抽搐

在病房裏,記者見到了周岱蘭。她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只有頭部和兩隻手臂可以動彈,面容枯槁,雙頰塌陷,臉上佈滿皮屑,手上、腳上全是傷痂和淤青。因為身體虛弱,她説話的聲音很小,只有湊到嘴邊才聽得清。因為疼痛,周岱蘭不時抽搐,流著淚對記者説:“我怎麼沒死呢?死掉多好。”

擦窗戶不慎四樓墜下

周岱蘭吃力地向記者訴説了事情的經過:“去年12月24日7點多鐘,我收拾好了客廳,然後把水壺放在爐灶上燒水。客廳的玻璃窗好久沒擦了,我就爬上窗臺,一隻腳踩在外窗臺上,一隻腳踩在室內的凳子上,左手拿著抹布擦外面的玻璃,右手拉著窗欞。正擦著,突然爐子上的水開了,聲音傳到我耳朵裏,我心裏一慌,腳下一滑,就從四樓摔了下去。”

墜樓的周岱蘭當即不省人事,被僱主送到普陀區一家醫院急救。醫院當即開通“綠色通道”,為周岱蘭進行了脾臟切除和肝臟修補手術,讓她度過了生命危險,但需再做手術方可擺脫終生癱瘓的危險。

三方困境

僱主:流著淚給醫生下跪

周岱蘭繼續治療的費用由誰負擔?她的親屬、僱主和醫院三方全都陷入困境。

在搶救過程中,僱主一家始終守在醫院,近60歲的女僱主流著淚給

醫生跪下,請他們一定將周岱蘭搶救過來,並且在第一時間先墊付了6000元手術費。在此後的一個星期裏,僱主共支付了約2萬元醫療費用。即使如此,周岱蘭的手術費還欠2萬元。接下來的腰椎手術,估計要花費4萬元,僱主家表示已無能為力。

親屬:僱主承擔所有費用

然而,周岱蘭家非常貧困,她的親屬要求僱主承擔所有費用,甚至説“如果不出錢就把周岱蘭送到你家裏去”。

這件事給僱主一家帶來了沉重的精神壓力,丁家老夫婦整夜失眠。爭執不下,雙方都通過律師來處理此事。

丁家聘請的律師李志廣認為,周岱蘭是受害者,僱主也是受害者,僱主在前期搶救中,墊付了大量醫藥費,但這只是盡道義上的責任,從法律層面上來説,僱主並沒有責任為傷者支付所有費用。

院方:周岱蘭並非是特例

醫院方面也盡了最大努力。這家醫院的副院長孫仲倫介紹説,在周岱蘭拖欠2萬多元醫療費的情況下,醫院還是給她辦了出院手續,並積極聯繫另一家有能力做脊椎手術的專科醫院,但她的家屬因拖欠醫藥費不敢露面,誰也不敢拍板將她轉院。周岱蘭只能繼續留在醫院。目前,醫院仍然為周岱蘭提供了一張病床,並由護工順帶照顧她的飲食和基本生活要求。

孫仲倫説:“周岱蘭並非特例,醫院每年都有大量拖欠醫療費用的事情發生,主要是外來務工人員。醫院有救死扶傷的責任,不能先談價錢再搶救,救活之後病人拖欠費用,醫院也沒有辦法。”

索賠無望

不屬勞動爭議範疇

周岱蘭能否向勞動仲介機構索賠?為她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高樹升表示,周岱蘭只是通過仲介公司介紹就業的,而不是仲介公司委派去工作的,她和仲介公司沒有隸屬關係,不屬於勞動爭議範疇。當前比較可行的,只能依據我國民法通則中的公平原則和無過錯責任原則向法院起訴,向僱主要求民事賠償,但具體操作起來難度非常大,賠償的數額不會太大。

社保空白

保姆不是工傷待遇適用對象

事實上,越來越龐大的家政服務人員隊伍,卻享受不到絲毫勞動和社會保障:保姆與僱主的關係,在現行《勞動法》中沒有明確規範,所以周岱蘭的摔傷,不算工傷,不受勞動法保護;《上海市外地勞動力工傷待遇的規定》的適用對象也不包括保姆。

家政服務人員無法投“綜合險”

2002年9月1日,上海在全國率先推出《上海市外來從業人員綜合保險暫行辦法》,用人單位和無單位的外來從業人員只要連續繳納保險費,就可以享受工傷、意外傷害、住院醫療和老年補貼等方面的保險待遇,但是從事家政服務的人員被排除在外。

周岱蘭的僱主表示:“如果周岱蘭可以投保,我們雙方都不會有這麼大的麻煩,為錢傷透腦筋!醫院也不會擔心病人欠費。”

仲介介紹生意很少簽訂合同

介紹周岱蘭當保姆的勞務介紹所負責人告訴記者,上海家政仲介公司介紹生意,絕大多數都是口頭約定,很少有簽訂合同的。他拿出一本《家庭勞務協議書》,塵封已久,幾乎沒有用過。而就是這份由政府有關部門印製的協議書上,也沒有保姆社會保障方面的條款,連受到意外傷害時責任如何認定的條款也沒有。

立法欠缺對民工的有效保護

高樹升律師説:“現在上海有幾十萬保姆,全國的數字更大。類似周岱蘭的悲劇將來還可能發生,但我國目前在相關的立法層面上,除深圳在2001年制定了地方法規外,尚缺乏對這個群體利益有效的法律保護。”他希望周岱蘭事件能夠引起人們的重視,讓包括保姆在內的民工們享受到實實在在的社會保障。

“民工社保”卡在哪?

一些專家學者認為,民工社保的回報十分微薄,與城市職工社保的差別非常大。待遇上的不平等,導致民工社保少人問津。另外,兩種社會保險的支付方式也不同。以養老保險來看,城市職工養老保險金是在退休後按月支付,每個月都會有穩定的收入保障。而參加綜合保險的外來從業人員,將會在退休年齡一次性拿到一筆養老金。由於當初參加社保時個人繳納的保險費少,民工得到的養老金也不會太多。

再者,城市職工社會保險由政府托底補足,而外來務工者不僅要自給自足,甚至還要“支援”城市。例如,上海市政府會從外來從業人員綜合保險費中抽取2%,作為管理外來人口的費用。此外,外來從業人員繳納的綜合保險費,還有一部分被用做城市下崗職工再就業培訓費用,形成民工“養”下崗職工的奇怪局面。在這種局面下,用人單位和民工自身對綜合保險都缺乏熱情。(肖春飛 楊金志 施平)

《北京青年報》200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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