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拉當選總統看巴西國內、外交政策的變化 
孫岩峰

    10月27日,巴西四年一屆總統大選舉行第二輪投票,代表左派的勞工黨候選人盧拉達席爾瓦以61%的絕對多數戰勝現執政聯盟候選人若澤塞拉,成為未來四年拉美第一大國、世界第九大經濟體國家的新領導人。這一勝利不僅標誌著巴西歷史上第一個無産階級工人當選總統,更標誌著拉美歷史進入一個新的時期。

    拉美經濟發展的轉捩點

    拉美國家自80年代末90年代初,受美國裏根主義影響,逐漸推行以經濟貿易自由化、國家管理市場化、國家資本私有化為特色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模式。其核心就是小國家、大社會,以進口、消費拉動市場,以市場機制來管理整個社會。在實施新自由主義的頭幾年,各國紛紛增加出口,同時大力推行國企私有化,因此國際資本不斷涌入,這對於當時處於經濟衰退、惡性通貨膨脹、資金極端匱乏的拉美各國來説,的確有過重要和積極作用,尤其是對巴西和阿根廷這樣的大國來説,促進作用不言自喻。

    但是經過數年的發展,新自由主義模式的弊端逐漸顯現。隨著國有企業逐漸賣光,政府解決社會問題的資源明顯不足,國家在經濟中的分量和干預經濟的能力大大下降,經濟發展和社會問題之間出現尖銳對立。巴西于1994年推行的“雷亞爾計劃”就充分反映了這一特點:只顧保持經濟宏觀指標的健康,而忽視社會的同步發展。儘管此後巴西經濟高速增長了4年,但是國家抵禦風險的能力卻在削弱。1999年初巴西由於債務危機引發金融動蕩,落後的社會保障能力使廣大中下層民眾成為金融危機的最大受害者。民眾對政府的不滿和抗議反過來又影響政府的決策能力從而形成了惡性迴圈。很多巴西人都在懷疑,巴西政府所信奉的全面開放、完全自由、市場調控的金科玉律是否真的適合巴西乃至整個拉美。

    因此,很多當地學者認為,這次巴西大選,與其説是左派政黨與中間派的決戰,不如説是經過4年反思後的巴西選民對新自由主義經濟發展模式投出自己的反對票。盧拉的當選,從某種意義來説,意味著巴西正在試圖選擇一條更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而作為拉美“領頭羊”的巴西的一舉一動,也必將影響其他拉美國家乃至更多的新興國家。

    聚天時、地利、人和,想不當選都難

    盧拉此次高票當選,充分顯示其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

    首先,在經歷巴西1999年和2002年金融動蕩,阿根廷金融危機的接二連三的衝擊下,巴西民眾對現政府擺脫國內外衝擊造成的影響缺乏信心,人心思變,將力挽國家經濟狂瀾的希望寄託在盧拉身上。更重要的是,中下層民眾認為,只有盧拉所代表左派政府才能徹底解決社會分配不公、社會福利水準低下等中間派政府根本無力或無暇堅決的問題。在全面自由化、市場化和私有化道路走不通的時候,大家自然會希望通過換帥來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

    其次,盧拉及時調整執政綱領,力圖充分滿足國際投資者和國內左、中派各個階層的需要。盧拉從前三次競選失敗中吸取經驗教訓,仿傚新的英國工黨,在提出減免社會最貧困全體的賦稅、提高他們的收入水準、增加政府公共投資,擴大就業,增加低廉住房供給,提高醫療和教育水準,減少貧民窟的數量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外債的償付和承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作用,而此前的勞工黨和盧拉本人,不僅反對全球化和自由貿易,而且拒不承認巴西3000億美元債務中的部分外債。而且,在本次競選中,他放棄了激烈的反資本主義言論,並選擇中間偏右的巴西自由黨領袖做競選搭檔,盡力爭取國內商界的支援。同時盧拉的經濟顧問表示願意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達成協定,並承諾繼續保持IMF所要求的通貨膨脹目標。儘管盧拉在某些方面的觀點逐漸軟化,但在保障工人權益方面,卻要比布萊爾的工黨要走得更遠,甚至表示新政府將“審查被卡多佐政府私有化的企業和公用事業服務機構,並根據情況將它們重新國有化”。

    第三、盧拉個人魅力有增無減。現年56歲的盧拉有著一頭花白頭髮和標誌性的大鬍子,早年作為工會領袖,為推翻軍政權獨裁統治和捍衛工會權利上過街坐過牢,享有很高知名度,加之接連參加了4次大選,已成為家喻戶曉的政治人物。此外他為了向巴西中産階級發出改革資訊,在外表方面也做了很大的改變:他脫下T恤牛仔,改穿西服,整理頭髮,修剪鬍鬚,為牙齒“整形”,讓自己更適應媒體輿論的挑剔。而盧拉的對手塞拉,曾任衛生部長,是卡多佐一手選中的接班人,他行政經驗豐富,得到政府和商界領袖的支援但是,巴西民眾顯然對現政府的執政能力和塞拉的“政客”形象感到厭倦。兩個人一做對比,自然盧拉佔上風。

    第四、國際金融投資機構和美國對盧拉“無可奈何”的默許態度使盧拉的領先優勢錦上添花。作為激進社會主義的代表,盧拉一直是巴西國內外大資産階級仇視的對象,盧拉在此前3屆總統競選中鮮明的反資本主義口號足以讓華爾街的精英們感到恐懼,而絕大部分國際金融機構和最大跨國公司在巴西均有投資,他們極不願意看到對新自由主義和國際資本持“敵視”態度的盧拉上臺。所以今年5月以來,隨著盧拉民眾支援率的不斷攀升,這些機構不斷製造恐慌氣氛,威脅“如果盧拉當選,巴西經濟將比阿根廷還糟糕”,試圖將巴西金融形勢的惡化歸咎於盧拉的領先支援率。但是隨著盧拉提出溫和競選綱領,更重要的是廣大巴西民眾的堅定支援,國際資本發現盧拉當選已是大勢所趨,與其徒勞無益地與盧拉作對,還不如將其“入夥”換取盧拉未來的妥協。8月以來,IMF、美國財長、穆迪、高盛等國際投資機構紛紛放出口風,“即使盧拉當選,巴西經濟也不會偏離軌道”,IMF更是將300億美元的貸款援助與盧拉新政府的經濟政策掛鉤。西方在“硬”的一手無效後,希望通過“懷柔”的手段控制盧拉新政府。就在28日選票剛統計一半時,美國總統布希就在參加APEC峰會後從墨西哥回國的班機上提前向盧拉發去賀電,表示將加強與巴西的合作關係。

    有人歡喜有人愁

    布希真的高興盧拉當選嗎?很多分析家認為,其實盧拉與美國的矛盾遠比他們釋放出的善意要多得多。美國在“911”後對拉美戰略的主要核心是建立一個完全受美國控制的反恐聯盟。阻礙這一目標的,只有古巴的卡斯特羅和委內瑞拉的查韋斯。而盧拉與這兩個人的關係非比尋常。盧拉一直仰慕卡斯特羅,青年時期極力仿傚,曾力圖建立理想的社會主義國家,因此他又被拉美媒體稱為“巴西的卡斯特羅”。而盧拉與查韋斯則是因為共同的“玻利瓦爾美洲思想”,而稱兄道弟。在盧拉第一輪領先後,查韋斯是第一個致賀的外國元首,兩人關係可見一斑。美國政府曾私下裏表示,非常擔心盧拉、卡斯特羅和查韋斯組成拉美“戰略軸心”,因為古巴的戰略位置,委內瑞拉的石油資源加上巴西經濟勢力,如果組成反美聯盟,美國在“後院”戰略地位將岌岌可危。

    而且,盧拉對建立一個從北冰洋到火地島的美洲自由貿易區心存疑慮,認為這是美國變相控制拉美的手段,所以一直反對巴西加入。盧拉表示“我們在美洲自由談判中將堅決地捍衛自己的利益,決不後退,……而且我更喜歡歐盟的模式”。但是2005年前成立美洲自由貿易區是美國本屆布希政府的即定目標,如何調節雙方矛盾,美國頗為頭疼。

    但是對盧拉當選歡呼不已的不僅是古巴和委內瑞拉,處於水深火熱的阿根廷對盧拉的期盼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盧拉對加強南方共同市場(成員國有巴西、阿根廷、烏拉圭和巴拉圭)團結懷有極大的熱情。他將推動南共市一體化作為其對外政策的主要軸心重點,希望通過權力極大的共同秘書處處理彼此間的相關貿易糾紛,成立共同議會,指定共同的對外政策,並希望成立南共市中央銀行甚至共同貨幣。拼命撈救命稻草的阿根廷自然願意看到有人在危難關頭搭把手,所以極力邀請盧拉當選後首訪阿根廷,據説盧拉已經答應,不日將成行。

    拉美輿論對盧拉的當選,也都深表欣慰,認為左派總統在新世紀之初取得勝利,必將使拉美發展史又掀開新的一頁。據巴西媒體稱,盧拉此次共獲得5500多萬張選票,是人類選舉史上得票最多的人。盧拉也以此為自豪,在當選後的首次講話中,就驕傲的説,“我不僅是勞工黨的總統,我更是1億5000萬巴西人的總統,……現在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因為我的夢終於實現了”。

    (孫岩峰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2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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