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香格里拉

    　 5月27日，川、滇、藏3省區達成了一項協議：在未來的10年內，3省區共同投資500億至800億元，將交界處的9個地州打造成“香格里拉生態旅遊區”。“從對立到聯手，利益的驅使是讓3省區聯合的根本動因。”四川省旅遊規劃設計所一位負責人如是評論這一項目。

    　 而此前的2001年12月，經國務院批准，迪慶藏族自治州中甸縣改名為香格里拉縣。用民政部某官員的話説，“這是給迪慶州送了500億元人民幣”。

    　 據悉，3省區政府領導極為重視。為了使計劃儘快實施，他們成立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領導機構———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遊區協調領導小組，籌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然而，涉及3省區9個地、市、州，投入資金高達800億元，這樣一個幾乎可以與三峽工程相提並論的項目，能夠順利立項嗎？

    　 事實上，即便項目能夠順利獲得批准，3省區還將面臨一個最大的難題———800億元的投資從何處來？

    　 按照3省區的財政狀況，絕對拿不出來。即使是沿海經濟發達地區，800億元也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對這個並不太敏感的問題，四川方面坦然面對，“3省區將採取多種渠道籌集資金”。四川省副省長王懷臣表示，四川將投資49.3億元，改善“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遊區”四川轄區內的交通基礎設施。據悉，雲南省方面也打算先期投入1億元啟動資金，用於基礎設施建設。

    　 策劃香格里拉

    　 從最初的哄搶香格里拉到策劃香格里拉，誰也不能否定雲南方面的不遺餘力。價值500億元人民幣的品牌效益，雖似甕中之鱉，卻又如鏡中花，水中月。如何盤活香格里拉，已成為雲南的首要任務。事實上，在結束長達7年的冠名之爭以後，雲南更是深刻認識到這一點。

    　 如果説2001年是雲南關鍵的“冠名年”，那麼2002年就自然而然地步入了“宣傳年”。

    　 在一份《打造香格里拉世界文化品牌》的策劃方案中，筆者看到了一系列宣傳香格里拉的策略，比如拍攝“香格里拉之戀”電影、電視連續劇和音樂電視片等。

    　 今年5月，由政府組織的首屆“體驗香格里拉”活動在雲南隆重舉行。從其策劃的細節不難發現，首屆“體驗香格里拉”活動的最大賣點將依賴於“名人做秀”。其中的“名人團”就包括“中國首富”劉永行在內。

    　 悲情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作為一種夢幻，作為有傳奇色彩的人間仙境而為世人所青睞。世界保護聯盟（ I UCN）植物多樣性保護中心在最近的全球生物多樣性優選中認定：“（這裡）是世界上植物最茂盛，具有動植物多樣性特徵的地區之一。”

    　 一旦開發，香格里拉文化與自然生物的多樣性，尤其是脆弱的生態結構最容易被忽視。毫無疑問，保護與開發形成了一對矛盾。《紐約時報》報道説，這裡面臨著與世界眾多其他景區同樣的難題：如何發展，並保護好自己的資源與文化。“梅裏雪山是人類至今仍未登頂的山峰，它因中日聯合登山隊3次登頂失敗而被關注。”策劃組的總監雷鳴雛先生説，當地人對登山的阻止，使登山隊最終被迫取消了第4次登山計劃。2001年6月，國家幾部委在昆明聯合召開會議，討論是否規定梅裏雪山為禁登區。

    　 這位資深策劃人對“保護由民間的自發轉為官方的自覺”表示出由衷喜悅的同時，也表露出另一憂患資訊：單純的拒絕也有可能導致失敗。在這個原本社會與經濟結構嚴重失衡的地域，一旦保護與受益分離，保護能力和動力很可能最終消耗甚至消逝。

    　 一項來自美國麥肯錫諮詢公司主持的滇西北旅遊市場的分析結論表明：人對環境的壓力仍然是無法繞開的關鍵問題，它是香格里拉保護與發展真正尖銳的衝突點。“如果不能清楚地向人們展示，我們的項目可以改善人們的生活水準，我們就無法成功地保護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雲南辦事處高級顧問和德華説。筆者從該協會與雲南省政府的一份合作計劃中看到，其開發項目的關鍵詞是“保護與發展”。

    　 美方的做法是，基於對“保護源動力”的保護，拒絕了將道路修到冰川冰舌處的建議，同時也拒絕了投資者在冰川上修建索道的設想。有這個前提，人們只能靠自己或當地的馬幫來完成整個旅遊過程，這是一種“自助式”的旅遊方式。這樣，未來的香格里拉可能會“建設成為與大眾旅遊有所區別的生態旅遊的樣板”。

    　 另一層擔憂來源於其本身。

    　 香格里拉縣地處青藏高原東南緣、橫斷山脈三江縱谷區東部，是明顯的“雪山為城、金江為池”的高山峽谷陡坡自然生態系統。在這種自然條件下，由於海拔高、地形陡峭、發展農業受制于熱量不足和地形破碎，傳統産業主要為畜牧業，但過度的放牧已使高山牧場極度退化。而上個世紀60年代發展起來的以砍伐原始天然林為主的林業，對當地生態環境的保護構成了最大的威脅。“發展以保護為主的生態旅遊顯然成為了我們經濟發展的首選産業。但同樣存在一個風險，即由於香格里拉縣自然生態環境極端脆弱，在開發利用過程中稍有不慎，容易産生嚴重的生態破壞、且難以恢復。”迪慶州州長齊扎拉説。“脆弱的生態體系”，這是齊扎拉在《滇西北香格里拉生態旅遊示範區開發建設研究》一文中的一個小標題。

    　 在前往碧塔海的途中，筆者多次看到山坡上露出黑黝黝的樹樁和橫七豎八的已經碳化的樹木殘骸，像經歷一場惡戰後的戰場。據隨團的當地記者介紹，這是歷史凝固了多年的“森林噩夢”。

    　 在800億元包裝費的驅使下，香格里拉會不會遭遇摧殘？

    《中國青年報》2002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