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部、運輸集團去年春運漲價吃官司今年漲價先聽證

    記者調查多數消費者認為不該漲，政府如何端平這碗水

    核心提示：

    將於4天后在北京舉行的2002年鐵路春運票價浮動價格聽證會目前仍是懸念不少。而此前在廣東舉辦的公路春運票價聽證會，已完成了一個輪迴。溫故知新、以小見大，從這點上説，懸念到最後可能只是一些數字上的變化。果然，記者在鐵路票價聽證會前採訪的消費者，對春運漲價還是多數持反對意見。這次先期調查還不免讓人擔心：鐵路春運票價聽證會，不要變成消費者對春運鐵路服務的“控訴會”。看來價格聽證也是一把雙刃劍。當然反對歸反對，漲不漲，漲多少，最後還是政府有終局裁量權，這不是政府説的，是法律專家説的。我們想問的是如何能做到客觀和科學？

    春節將至。説來極富戲劇性，圍繞著這一中國人的傳統佳節，去年發生了兩起全國注目的“漲價官司”，今年又出現了兩場全國關注的聽證會。而官司也好，聽證也罷，圍繞的全是一個話題——春運期間公路、鐵路客運票價該不該漲錢？那麼“價格聽證”的內涵究竟是什麼？“價格聽證”真能夠解決經營者和消費者在該不該漲價問題上的分歧和矛盾嗎？作為評判官的政府機構又該怎樣端平兩個不同利益主體之間的“這碗水”？記者為此進行了多方採訪。

    廣東價格聽證會，消費者參與價格決策的大預演

    廣東是去年兩場春運客票“漲價官司”的發源地之一。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使廣東成了2002年春運客票價格浮動聽證會的第一個“東家”。

    2001年12月8日，廣東省交通廳代表全省的公路客運企業，在聽證會上拿出了“2002年廣東省春運公路客運票價浮動方案”。這個申請方案具體內容是：1月28日至2月1日，全省公路客運票價允許的上浮幅度最高不得超過30%；2月2日至2月11日，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東莞、惠州、中山、順德八市和海安港票價最高可上浮80%—90%，其餘地區可上浮60%—70%；春節之後25天，全省各地票價均可上浮60%—70%。同是廣東省，2001年的春運公路客票價格上浮標準為：節前15天，‘八市一港’上浮幅度不超過100%，其他地區提價幅度不超過80%，節後25天，全省公路客運票價上浮不超過80%。兩個方案相比，今年的申請提價方案顯然有所“收斂”，但是該方案在價格聽證會上依然遭到了消費者代表的質疑和批評。12月28日，記者將電話打到了主持聽證會的廣東省物價局詢問價格聽證會的最終結果，被告知：2002年廣東春運公路客運票價浮動方案已被省政府批准，當天正通過新聞發佈會向社會公佈。隨後物價局的工作人員給記者傳真了方案全文。

    一場聽證會削下35個漲價百分點

    廣東省政府最終批准的2002年客運票價上浮方案為：1月28日至2月3日，全省公路客運票做上浮最高不超過30%；2月4日至2月11日，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東莞、惠州、中山、順德“七市”市區至各地客運票價上浮不超過65%，其他地區不超過45%；起正點在縣（區）的短途線路，票價上浮最高不得超過30%。2月12日至14日，全省客運票價上浮最高不超過30%；2月15日至3月8日，廣州市區至各地客運票價上浮不得超過65%；其他各地上浮不超過45%；起正點在縣（區）的短途車提價幅度最高不得超過30%。這個最終方案規定：2002年春運期間客運票價最高上浮不得超過65%，比2001年的最高提價幅度減少了35個百分點。比省交通廳2002年的春運提價的申請方案的最高提價幅度減少了25個百分點，也低於以往歷年60%—80%的提價幅度。

    廣東省物價局的有關負責人，在解釋該方案的決策依據時説：“該方案是廣東省物價局根據省交通廳的申請方案，通過價格聽證會的論證，在廣泛聽取社會各界意見的基礎上，充分考慮到減輕乘客負擔，調動客運企業積極性和化解社會風險等因素，經過反覆磋商後報省政府最後決定的。其中著重考慮的幾個實際因素是：一、廣大群眾要求降低票價上浮幅度，減輕乘客負擔；二、燃油價格較去年同期有所下降；三、春運期間公路客運成本確有上升，另外部分臥鋪車為迎接春運需改型造成成本增加等。

    廣東方案依何而定，記者六問決策細節

    今年廣東春運公路客運票價上浮的最終方案，確實打消了一部分人“價格聽證會不會走過場？”“政府在‘納稅大戶’和消費者之間會替誰説話？”的一些顧慮和擔心，但是由此也讓人産生了一些新的疑問，於是記者擬了一份採訪提綱傳真給了廣東省物價局，希望了解定稿方案的決策細節，提綱內容如下：1、2002年春運漲價方案在聽證會之後又經過哪些程式最終確定？2、最後確定票價漲幅的具體依據是什麼，是經過了詳細的科學計算還是“取中”各打50大板？3、按最終確定的漲價方案，是不是説明經營者在申報漲價方案時有不合理的因素？4、如果不能有一套科學的計算説服經營者，會不會導致明年經營者申報漲價方案時會報得更高，留足充分的“聽證空間”？5、這次價格聽證的經驗是什麼，有哪些方面需要完善？6、方案確定後如果有經營者“變相漲價”如何辦？

    對記者的提問，廣東省物價局的鐘姓工作人員請示了該局領導後説：這些問題有的在該局馬壯昌副局長公開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已經談到了，有些在電話中不好回答。至於經營者“變相漲價”的問題，省物價局會在今年春運開始前做一次全面檢查。

    記者查閱了廣東省物價局馬壯昌副局長12月25日發表在《中國經濟導報》上的“價格聽證會亟待建立良性機制”一文，雖然前面提出的6個問題多數沒有涉及到，但是馬副局長文章的標題還是讓人感到欣慰，因為記者所問的6個問題的核心，就是價格聽證的形式已經有了，如何使聽證發揮實際作用是否還需要建立起一套科學、完善的價格聽證體系。

    鐵路票價聽證還沒搞，記者西站做調查

    與廣東春運期間公路客運票價上浮相比，全國鐵路春運票價會不會上浮，上浮多少更是牽動人心。由此國家計委親自主持的2002年全國“鐵路部分旅客列車實行政府指導價”方案聽證會，註定要成為2002年伊始的第一個新聞熱點。

    最新的消息説：這場聽證會將在1月12日舉行。受國家計委委託，由中消協向社會公開徵集參加聽證會的11位消費者代表據報道已全部確定。消費者代表會帶著哪些問題參加聽證？他們對鐵路部門春運期間有可能上浮部分客運列車的票價會持什麼樣的觀點？由於中消協不便於提供參加聽證會的消費者代表的情況，記者于1月4日上午在北京西站進行了隨機採訪。

    一般乘客對該不該漲價看法不一

    上午10：00。西站第二候車室。採訪一位40多歲的男乘客。記者問：“春運期間鐵路票價有可能要調整的事您知道嗎？”答：“知道。去年火車票漲錢不是有河北省的顧客告鐵道部，後來河北的顧客沒勝訴。前些天，廣東召開漲價聽證會，把建築公司的民工、學生會主席和經營者叫到一塊兒三方商討價格，我們都看中央電視臺的直播了。”記者問：“您對春運期間車票提價怎麼看？”答：“鐵路票價目前還沒放開。春運提價，淡季是不是該降價呢？如果真正能隨行就勢還是可以接受。”

    這位乘客告訴記者，他此次到北京是來出差，平時不常坐火車。

    10：15，第二候車室門口。一位50多歲，北京口音的乘客對記者的提問答道：“我認為春節期間票價不該漲。”記者問：“為什麼？”他答：“東西還是那東西，車次還是那車次，服務還是那服務，為什麼要漲價？”

    打工者認為春運不該漲價

    10：30分。第二候車室，兩位家在蘭州來北京開飯館的中年男士回答記者提問時説：“我們認為春運期間票價不應該漲。路程沒變，車上也沒有什麼優惠的地方，坐車的人多水都喝不上，衛生也不好為什麼還讓乘客多花錢？”記者問道：“今年採用價格聽證會的方式讓乘客代表參加討論該不該漲價，您認為怎麼樣？”其中一位姓朱的先生説：“方式肯定好。但是應該討論增加車次，方便乘客，如果真能這樣，票價整體漲一下，不要漲得幅度太高，乘客還可以接受。”

    上午11：00，第五候車室，一位來北京打工近10年的張姓小夥子接受了記者採訪。

    小夥子告訴記者他來北京後先在建築工地幹了六七年，現在自己開了個小鞋店。據他了解在建築工地打工，師傅級的一年能掙七八千元，幹粗活也就掙五六千元。除去吃飯、日常開銷，不少人年底也就能往家帶上一兩千塊錢，所以要從打工者的角度講，火車票不該漲錢，打工掙點錢真不容易。

    記者説：鐵路部門提價肯定也有原因，比如春運高峰要增加車次，員工加班，增加運營成本等等。所以票價是不是也應該漲？”

    他説：我覺得，鐵路部門真能説出原因，增了多少趟車，保證上車後都有坐位，國家規定漲點錢還可以，照原來節日期間車上人多得人擠人，一站一天一夜腿腳都腫了再漲錢真難接受。”

    女大學生認為最好是不要漲價

    11：40，西站二樓大廳。北京某大學二年級的一位徐姓女同學接受記者採訪。她説：“她的老家在安徽，到北京讀書兩年了。因為是獨生女所以過春節肯定要回家看父母。去年春節回家時不但車票買不上還趕上火車票漲價，當時真的挺氣憤。”

    記者問：“春運期間鐵路部門增加大量人力、物力，乘客是不是也應該從經濟上承擔一些增加的費用呢？”這位女同學説：“如果漲價對國家建設和鐵路事業的發展有利，漲價的幅度又能被大眾接受還可以。但很不希望鐵路部門借春運牟取暴利拼命漲價。最好是不要漲價。”

    記者問：“為什麼認為不應該漲價？”她説：“春節期間整個市場都非常活躍，鐵路人流增加、貨物運輸增加，收入本來就增加，鐵路部門應該全面考慮獲得的利益，不應該只從票價上看收入。”

    記者問：“如果讓你代表大學生參加2002年春運鐵路票價聽證會，你會發表什麼樣的看法？”這位女同學説：“我會了解大學生的消費支援能力，要求聽證會客觀地反映大多數消費者的意見。如果漲價幅度超過大學生的承受能力，我們肯定不能接受。”

    記者問：“你認為價格聽證會怎樣才能客觀反映消費者的意見？對聽證會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她説：“我覺得主要看消費者代表怎樣選定？能不能代表大眾？如果代表是有關部門內定，指定，就很難代表大眾的意見。聽證會還是個新事物，能不能達到好的效果很難説。我希望聽證會的方式能讓票價更合理。”

    據有關媒體報道，去年1月4日，鐵路春運票價上浮方案出臺，2001年鐵路春運票價不但上漲幅度大大超過前一年，最高達40%，漲價時間也成倍增加，2000年是10天，2001年節前節後相加達31天。

    今年春運期間的火車票漲不漲錢，漲多少？就要等1月12日召開的價格聽證會後一錘定音。這一錘砸在哪？音定多高？還是個懸念。

    “價格聽證”通過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兩次有關車票漲價的聽證會，而成了消費者和媒體關注的焦點。那麼價格聽證的真正內涵是什麼？其意義僅僅局限于討論該不該漲價嗎？記者採訪了法律界的部分專家。

    社科院美國所研究人員：國外處罰個學生都要聽證

    中國社科院美國所研究人員張國慶説：聽證作為一種法律制度，在發達國家已經有了幾百年曆史，非常成熟。在美國學校處罰一個學生都要聽證。他認為聽證制度的意義至少表現在這樣3點：從法律角度講，聽證是保障公民合法權利的非常有效的制度，它以程式上的公開、透明保證決策上的更加客觀和公平，他説：沒有聽證制度之前，一此壟斷行業拿出的漲價方案很難避免隨意性，因為這些漲價方案只面對上級管理部門。而有了價格聽證制度，壟斷行業再拿方案就會很慎重，因為這個方案要面對全國的消費者和上級政府機構。從公共關係的角度看，聽證制度是溝通經營者、消費者和決策機關的很好渠道。不聽證，鐵路部門硬漲價就沒有群眾基礎，難以贏得消費者的理解，還會引起社會矛盾。通過聽證會告訴消費者為什麼要漲價，雙方有了溝通就會減少矛盾，從加入WTO的角度講，WTO的原則很重要的方面是公開透明、打擊壟斷。所以備受社會關注的這兩次公路和鐵路客運票價聽證會，在中國的民主法制進程中具有標誌性。

    民商法教授説：價格聽證是公權對私權的制約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教研室負責人李顯冬教授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説：價格聽證制度是行政法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內涵是一種公權利對私權利的制約。通過行政手段制約燃氣、鐵路、水電等具有壟斷性的經營單位，要求這些單位履行強制締約義務，不允許其牟取暴利。

    行政法專家説：不要走入價格聽證的誤區

    價格聽證的概念，正隨著各種價格聽證會的舉辦開始深入人心。而聽證會的場面往往是消費者和經營者在討論該不該漲價的問題上各執一詞，那麼價格聽證該聽誰的呢？全國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委員，國家行政學院法學部主任博士生導師應松年教授，在就這一問題接受記者採訪時説：價格聽證從憲法角度説，是保障公民知情權的一種制度。凡做出可能要影響他人權利的決定時，決定方有義務聽取他人的意見，這是最起碼的民主制度。至於聽證之後最終怎麼決定是另外一個問題。

    應教授説：這種聽證會必須保證有利害相關人員參加。比如這次鐵路春運票價的聽證會，一定要有在春運期間乘坐火車的消費者參加；二是主持聽證者應是經營者和消費者代表之外的第三方；第三，鐵道部門有義務説清提價的理由，把賬算給老百姓聽，不能簡單地説虧損就提出要漲價，要説清什麼地方虧，虧多少，提價後能不能補回來。聽證的過程要充分聽取各方面意見記錄下來，在決策中考慮這些意見。

    記者問：在價格聽證中如果利益雙方觀點分歧很大決策部門到底該聽誰的？應教授強調：價格聽證目前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走入誤區。價格聽證會只是國家決策機關充分聽取各方的意見，正確的採納，不正確的放棄，並不意味著有幾個人在聽證會上説不該漲價就不漲，開了聽證會就不漲價，該不該漲價政府擁有最終的裁量權，由政府來決定。當然如果政府通過聽證後做出的決策不合理，通過媒體的報道人們也能看得到，各方面的意見還會進一步反映上去。聽證制度好就好在公開和透明，促使政府做出正確的決定。

    據應教授介紹：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聽證制度。美國的行政程式法中專門有聽證制度的章節。在一些發達國家，聽證制度分正式聽證和非正式聽證兩種。正式聽證程式非常嚴格，類似于法院的開庭，對參加人、主持人都有嚴格的規定。非正式聽證相對隨便一些，比如社會福利部門發社會救濟金時沒給哪個人發，這個人不服氣，就可以要求請行政法官聽證，雙方陳述理由後，由行政法官裁決。（李罡）

    《北京青年報》 2002年1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