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資深日語翻譯家林國本_中國訪談

活動標題

對話資深日語翻譯家林國本

活動描述

嘉賓：中國資深日語翻譯家林國本
時間：15日10：00
簡介：林國本被譽為中國日語翻譯界的代表人物，曾經為周恩來等數位黨和國家領導人擔任過翻譯。從1980年開始，他連續25年應邀參加了全國人大及黨代會文件的翻譯工作，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許多重要講稿均是由他翻譯完成的。在日本，相當多的讀書人能準確地説出他的譯著，今日林先生做客中國訪談講述他的譯海心語，敬請關注！

文字內容：

中國網:
各位網友大家好，歡迎收看中國訪談。今天要介紹的這位翻譯家，他是中國日語翻譯界的代表人物，他曾經為周恩來等數位黨和國家領導人擔任過翻譯，並且連續25年應邀參加了全國人大及黨代會的翻譯工作。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許多重要講稿均是由他翻譯完成的。

他就是被譽為日語譯界泰斗的林國本先生。

2008-07-15 09:54:10
林國本:
剛才主持人介紹得有點過頭，我實際上是眾多日語翻譯之一，不能説是泰斗，是比較熱愛這個事業的工作人員。

2008-07-15 09:57:38
中國網:
我們知道您出生在華僑家庭，在18歲的時候就回國了。我想知道，在您的一生中，您覺得最大的財富是什麼？

2008-07-15 09:58:04
林國本:
簡單地説一下，我父親是浙江省的一個農民，很貧苦的農民，他們村子裏有那麼一兩個人到國外遠渡重洋去謀生了，成功了，發財了，所以又回到村裏，把村裏的小夥子挑選幾個帶到國外，於是我就成為華僑的第二代。

2008-07-15 09:58:34
林國本:
我覺得在國外我是三等國民，我這個人對這種事情很敏感。做小生意度過一輩子，儘管生活很富裕，但是燃燒不起來。我希望成為一個翻譯家，因為我小時候看過《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等，我覺得非常美，就想如果能成為翻譯家該多好啊！但那只是幻想。後來我就回到國內，因為我不願意做生意。

2008-07-15 10:05:47
中國網:
就是説您很小的時候就希望能成為翻譯家。

2008-07-15 10:06:08
林國本:
也不能説是翻譯家，就是翻譯一些書，是個白領，當然也是自由職業者，不一定在公司裏面工作。

2008-07-15 10:06:24
中國網:
翻譯是您從事了一生的職業，也是圓了您的這份理想，是很不容易的。很多人從小想做什麼，可能他從事的事業並不是小時候的理想。您覺得在翻譯過程中最大的收穫，或者説翻譯帶給您最大的財富是什麼？

2008-07-15 10:06:44
林國本:
現在回顧起來，很簡單的一句話，就是腦子裏面已經形成一種模式，中國日語翻譯界需要的一些領域的東西，我可以很自然的適應，自然的完成，這個模式是我的財富，比起銀行存款還重要。

2008-07-15 10:07:05
中國網:
其實我也看了一些您的資料，在翻譯的過程中，我發現您的涉獵面非常廣，不單單是政府文件上的翻譯，或者是文學的翻譯，您還翻譯了中國的一些戲曲、話劇、陶器，涉獵面非常廣，這些跟您酷愛閱讀有關。去過您家裏的人都説您藏書非常豐富，給我們介紹一下。

2008-07-15 10:07:26
林國本:
這個問題説起來話長，我小時候看過達爾文的介紹文，淺顯的科普讀物，生物都需要適應環境。我涉獵很廣也是為了翻譯工作的需要，要不斷的適應，如果不適應就會掉隊，或者就不能顯示你的才華，有這方面的問題。

2008-07-15 10:07:53
林國本:
我本來是很喜歡散文的，具體來説我寫的日文散文是相當不錯的。但是我們國家後來的發展過程不提倡散文，政治文章是關鍵，特別是我們成長的60、70年代。就是説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必須要在政治、經濟領域裏面，就像現在我們在培養財經記者要適應這個東西一樣。

2008-07-15 10:08:23
中國網:
您在翻譯的過程中，我注意到這一點，你比較喜歡金融方面的翻譯？

2008-07-15 10:09:54
林國本:
這也是適應。

2008-07-15 10:10:18
中國網:
但是您剛才説您對經商不感興趣，您又翻譯金融方面的東西，有點矛盾啊？

2008-07-15 10:10:32
林國本:
曾經有人説過，我曾經翻譯過一些中國股市動向的東西，一些日本人覺得我翻譯得非常好，感覺就像證券界的人翻譯一樣。

2008-07-15 10:10:49
中國網:
很專業。

2008-07-15 10:11:02
林國本:
我比較適應，但是我不願意去買股票，為什麼？因為我只能經得起大起，我經不起大落，大落的話我説不定跳樓了，我是希望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的人，所以我就沒有走經商這條道路。

但是對金融，包括現在次貸危機等等，我讀了很多書。前幾天有一個日本朋友在天津有一個講演，是日本很有名的經濟學家講次貸危機對亞洲的影響。他很難挑選翻譯，曾經挑選過一個人但那個人弄不懂經濟，結果翻譯每句話還得問講話的人這是什麼意思？他們周圍的人就很著急。他認為我可以處理這個問題，就叫我到天津去了。當時只有一條高速公路，所以很擁堵，弄得我疲憊不堪。但後來聽眾都説翻譯很成功，甚至認為比主講人講得還好。

2008-07-15 10:11:15
中國網:
這很不容易？

2008-07-15 10:12:24
林國本:
是什麼意思，就是我很關心這方面的東西，因為我原來是《北京週報》培養出來的，《北京週報》本身就是政治、經濟學的，我很喜歡。但是我不願意經商，因為這裡面有很多奧妙的問題，你也一定清楚，經商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有時候要做一些違心的事，本來這個東西只能值100元，我要説成150、180，這個東西我就做不到。

2008-07-15 10:12:43
中國網:
您回國以後，我注意到您的翻譯路程有很多角色的轉換，您剛回來是在國家體委做了一段時間，後來在《北京週報》的時間最長。

2008-07-15 10:13:40
林國本:
在《北京週報》一直到退休。

2008-07-15 10:14:18
中國網:
曾經也做過一些政府的翻譯，好象每個領域都涉及過一點。您覺得做了這麼多的翻譯，您最喜歡哪種？

2008-07-15 10:14:41
林國本:
我最喜歡《北京週報》的翻譯，我現在給北京週報寫部落格，每週一篇，就是自己的散文，他們很歡迎，我也覺得這是新時代的一種新樣式，就嘗試一下，已經寫了幾十篇，今後還要寫。

為什麼在奧委會的工作我不太適應，我不太適應為人服務的工作。比如有一些翻譯工作，我先跟他説清楚了，我不能陪這個外國人到友誼商店買東西，我不做這樣的工作，我不太善於關照別人，是自己埋頭苦幹的一個人。運動員他要喝汽水、可樂，我還得想辦法弄去。如果我在那個環境是不會達到今天這個水準的，因為那是服務型的工作。我在外文局《北京週報》是單幹，顯示自己才華就行了，兩耳不聞窗外事。

2008-07-15 10:15:20
中國網:
一門鑽進了翻譯。

2008-07-15 10:16:17
林國本:
另外我從小身體不是很健康，我們家有哮喘的遺傳，所以一緊張，每天開會就不行，我會喘。所以我等於是脫離了領導崗位的一個人。

2008-07-15 10:16:36
中國網:
其實您還是很享受你在翻譯道路上自由自在的，一門心思做一件事情的生活。

2008-07-15 10:17:18
林國本:
我看了很多雜書，據説B型血液的人都屬於這種類型。

2008-07-15 10:17:41
中國網:
您還挺信血型的。您覺得在這麼長時間的翻譯道路上，您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最大的挫折是什麼？

2008-07-15 10:19:08
林國本:
收穫是我不斷地在前進，雖然我有哮喘，但是我在家裏還是在不斷地學習，甚至我已經進入了一種領域，德里達哲學家的著作我在讀，我覺得他們的思維很有意思。我曾經説過一句話：學日文必須要懂英文。因為日文裏面外來語特別多，幾十萬種外來語，你要不懂英文就不能成為日語界的一流人物。

2008-07-15 10:19:25
中國網:
在您的翻譯生涯當中，您最滿意的翻譯作品是哪部？

2008-07-15 10:20:16
林國本:
是由外文出版社和日本合作出版的一本書，是我比較得意的，1981年翻譯的《中國陶瓷史》。

2008-07-15 10:21:15
中國網:
這個需要對陶瓷也要有研究？

2008-07-15 10:23:40
林國本:
我為什麼得意呢，通過翻譯它我就買了很多陶瓷方面的書。比如，他給你一萬元稿費，我等於把5000元投入到買資料上面去了。但是我覺得這很值，因為這個知識今後可以用到很多方面。

2008-07-15 10:24:08
中國網:
在翻譯的過程中讓您的知識面也特別廣？

2008-07-15 10:24:31
林國本:
對。

2008-07-15 10:24:47
中國網:
需要翻譯哪類您就要先去了解？

2008-07-15 10:24:57
林國本:
仔細看，這幾年形成了一個雜家。不像有的人鑽一個事鑽得很深，也許我不適於幹鑽得很深的工作。

2008-07-15 10:25:14
中國網:
但是您覺不覺得，做一個翻譯需要作為一個雜家，需要涉獵很多方面的知識。

2008-07-15 10:25:28
林國本:
是的。

2008-07-15 10:25:53
中國網:
我們都知道嚴復先生提出的“信、達、雅”三個字被奉為是翻譯界三字箴言，您認為這三個字哪個字最重要呢？

2008-07-15 10:26:09
林國本:
我個人覺得都重要，但是有一些工作，比如“十七大”“信”很重要的了。但是翻譯文學作品，太死板的話就不理想了。據説村上春樹，他的譯作，有一個青島中國海洋大學的教授林少華翻譯得非常好，因為他“雅”處理得很好，能夠把作者的思維體現得非常好。當然有一些日本的小説，有的人翻譯得不太理想，所以文學作品“雅”的因素較大。政治文件“信”的因素很重要，信如果出問題的話，文章就完了。所以“信、達、雅”絕對不能偏廢。

2008-07-15 10:26:29
中國網:
就是在你翻譯不同類別作品的時候就要突出不一樣的地方？

2008-07-15 10:27:12
林國本:
對。

2008-07-15 10:27:29
中國網:
我們知道您是口譯方面特別突出，特別有名，很多人一談起日本方面的口譯首先就想到您。您覺得口譯是非常難掌握的翻譯技能嗎？

2008-07-15 10:27:40
林國本:
不是。對我來説是很有意思的，而且比較好掌握。一般人認為翻譯的口譯就是陪外賓看一看頤和園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我們進入的是同聲翻譯的領域，是國際會議。

2008-07-15 10:28:00
中國網:
同聲翻譯在口譯裏面是非常難的？

2008-07-15 10:28:22
林國本:
也不難。只要兩種文字，甚至於相關的文字，比如日文、英文掌握得很好，英文精通是不可能的，因為你要精通兩種外文是不得了的，除非你生在猶太人家庭，在波蘭或在匈牙利多民族雜居的生活裏，上幼兒園就跟很多語言接觸。包括像我們這些華僑子弟，從小就跟廣東人、福建人生活在一個街道，所以我對廣東話就比較熟悉。我到廣東出差的話，我在飯館裏面用廣東話點菜。但是非常深的廣東話就不懂，因為廣東話有很多種，東面的客家人説的廣東語跟廣東西部又不一樣。廣州話是標準的。但是香港人説廣東話也不是那麼準確，香港有香港的廣東話。

2008-07-15 10:34:03
中國網:
您一説到方言我就想到一個問題，在同聲傳譯的時候，如果遇到方言您怎麼處理呢？這種應該比較難。

2008-07-15 10:35:21
林國本:
外文局曾經出現一件事，農業學大寨，我們有六、七個人到大寨陪日本人，給他們講郭鳳蓮這些人講大寨精神，結果有一些人聽不懂山西話。有一個是大寨的領導，他説：你是不是中國人，我們説中國話你聽不懂。這就不能怪人家，因為山西話有很多聽不懂。北京週報有一個行政幹部是山西人，我經常跟他接觸，所以我對這個規律初步掌握了，所以那次我翻得倒很快很好。包括台灣話，也就是閩南話不好懂，如果用閩南話説的話，我就基本上聽不懂，還有山東話裏面的膠東話也不好懂。

2008-07-15 10:37:21
中國網:
如果出現比較難懂的話，一般同聲傳譯的時候您怎樣處理？

2008-07-15 10:38:45
林國本:
有兩次很有意思的事。有一次我在日本，北京週報派我到日本當了六年記者，那段經歷很愉快，不管怎麼樣，説你行，你不行也得行。人家日本人很看得起你，你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派出來的記者，所以去採訪首相的時候都很尊重你，我有好幾張跟他們首相照的相。在這個過程中我遇到一個珠海的領導，去了以後他要講演，結果我的一個朋友，人民日報的一個同事，他叫我幫忙，後來我翻了，很多人很佩服，全場的中國人説：林先生了不起，領導是用廣東腔説話的，我們都聽不懂，你聽懂了。那次我初步掌握了，但是完全用廣東話的話，我不一定翻譯得那麼理想。

2008-07-15 10:39:14
林國本:
還有一次是膠東法庭院長講話，我就只聽懂70%。所以，中國的方言那麼多真是不得了的。我們多次遇到比如福建人講福建話，叫福建人翻譯成國語普通話，再翻譯。這樣就容易漏掉，就是內容稍微打折扣。就像我們的國際會議有八種語言，英文、日文、法文、德文、西班牙、阿拉伯等，從前面一下來到後面就所剩無幾了。

2008-07-15 10:52:20
中國網:
剛開始大家都不知道同聲傳譯是幹嘛的，現在大家慢慢知道有這樣一個職業，但可能對它的了解不是很深。很多人都知道現在同聲傳譯的工作很熱門，一小時的工資非常高，只知道這些。您能給我們大概的介紹一下同聲傳譯是不是在前期準備過程當中也要花很多心思，在中間，在後期都已有一個非常連貫的過程，因為好象是非常費腦子的。我聽説同聲傳譯如果翻譯比較大型的會議，一場會議得配兩個，應該是上午、下午。

2008-07-15 10:56:31
林國本:
在中國是兩個，日本是三個，因為很疲勞。就像空軍裏面的表演一樣，高難度的表演，神經很緊張，所以飛行員到50歲都退休了。

2008-07-15 10:57:13
中國網:
就是精神需要高度的集中。

2008-07-15 10:57:57
林國本:
同聲翻譯有很多是很容易的，大概有100多次的同聲翻譯工作我從來不準備，公司把稿子給我寄來了，我連看都不看，因為我知道就是侃大山。所以我老婆説：你怎麼不備課。我説：這是侃大山。但是有一次我很認真，就是有機化學方面的國際會議，不好懂。我的一個朋友來電話説，這是有機化學，高分子化學的研討會，希望你出席參加。因為付費很多，我説：行。很輕率的就答應了，最後稿子一寄來，我一看不得了，我就想打退堂鼓。一個是因為我沒有時間準備，第二，我怕砸鍋了。後來我打電話問我朋友説：我不參加行不行？他説：你簽字了，簽了字以後，如果退是要罰款的，就是違約金。

2008-07-15 10:58:16
中國網:
還是會遇到非常專業領域的翻譯，是需要您花些功夫準備的。

2008-07-15 10:59:49
林國本:
對。

2008-07-15 11:00:09
中國網:
現在很多年輕人也在從事翻譯，也在做這方面的工作，您對他們有什麼建議？

2008-07-15 11:00:20
林國本:
我覺得還是尋找適合自己的。一個人，一個是遺傳基因，DNA等等，就是你這個人生下來以後很適合幹音樂、舞蹈的，或者是語言工作等等。你首先要定位這方面的東西，不能説人家在搞，我也跟著學，那是不行的。就像日本的時裝設計師山仔，他小的時候，他父親説：你一個男孩子怎麼對婦女的服裝感興趣，不許他接觸這些東西。但是他後來到法國留學還是學了服裝，成為世界頂級服裝大師。所以，首先要看你自己適合做什麼。

2008-07-15 11:00:36
林國本:
第二點，還是要打扎紮實實的基本功。沒有基本功，你看朗朗，他彈的鋼琴，年輕時候多苦啊，他父親辭掉了工作，為了他在北京租了一個破房子，天天穿著破背心練習。我個人覺得基本功要緊。也許到你們這個時代不一定那麼苦，因為現在是電腦時代。

比如我跟《北京週報》這些年輕人曾經説過一句話，説：你們有空的時候不要在辦公室聊天，看日本的百科全書，31本從頭到尾讀，你就知道很多詞彙是怎樣的情況。結果那些年輕人説：現在不需要，現在有電腦。這麼一個小本，都能出來，我個人覺得這個是很輕鬆的，但是你的功底不一定靠這個就出來了，功底還是要苦讀苦學。

2008-07-15 11:01:15
林國本:
我現在看一些年輕人，短篇的東西接觸很多，但是體系性的，系統的，這個領域的學問是沒有時間看的。或者一下班就是卡拉OK，星巴克咖啡等等，這當然很舒服。但是你要真正成為頂尖級人物，是要需要忍受一段孤獨。這是我所謂舊的一代人的想法，現在年輕人不一定能夠接受。

2008-07-15 11:02:08
中國網:
您談到的這些是我們前期採訪的幾位翻譯家説的一樣，你們都有共識。我們現在學語言的條件很好，有剛才你説的翻譯軟體，按一個按鍵就可以查到學習的詞彙，還有電話和學習的條件很多，應該説我們學習語言的環境越來越好。但是很多老翻譯家覺得，現在好翻譯的人才還是非常欠缺的。為什麼條件好了，反而這種好的翻譯還少了呢？就是您剛才説的，很多年輕人靜不下心來，他可能看不了長篇的東西，可能有很多周邊的環境會影響到他們。但是您説了，作為一個好的翻譯一定要能安靜下來，忍受孤獨，這也是您這麼多的年的經驗嗎？

2008-07-15 11:02:29
林國本:
也許年輕人覺得不一定合適。包括我身邊的，像我的孩子，孫子那一代的人都不一定接受我的看法，因為時代不同的。現在是卡拉OK的時代，星巴克的時代，去CBD那種地方的日本飯館吃一頓日餐，那種生活很舒服的，我也去過。魯迅先生曾經説過：有些有成就的人就是把人家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讀書上了。我有時候很頑固的堅持這一點，我覺得翻譯界的人之所以能生存下來，肯定要比別人多一份苦功夫

2008-07-15 11:03:07
中國網:
做一行就要精一行。

2008-07-15 11:03:37
林國本:
我小的時候曾經學過彈吉他，最後受挫折了，因為太苦。他們説：學了十年以後，能夠在同學面前表演一下。二十年以後，就可以在社會上賣便宜點的票表演，到三十年就成為明星了。那是很苦的，老是很單調的撥弦，而且是反覆重復很短的樂曲。但是所有的名家都是這樣過來了。所以，我之所以沒有學會彈吉他等等，就是怕“苦”。

但是我在語言問題上，我經常做筆記，看到一個很好的句子，非常美的表達方式，我都做筆記。我的腦袋裏有幾萬個這樣的模型，所以同聲翻譯的時候可以迅速的轉譯，1/10秒就出來了，而且我有時候戴著耳機看著會場的表情，我翻譯得很好的時候，他們都在點頭，有一種成就感。有的翻譯不好，會場上的外國人搖頭，沒有聽懂，或者是問別人剛才是什麼意思。

2008-07-15 11:03:52
中國網:
所以您每次翻譯的時候都會注意會場人的表情？

2008-07-15 11:05:38
林國本:
對。總的來説成就感是多次的，但是個別時候也有翻得不太滿意的。我在休息時間就去糾正，剛才那句話理解錯了。他們説：你不簡單啊，當場就承認自己有不對的地方，這是負責任的。比如有一些方言，山西人説“能源”，我以為是“農業”。中國的“農業”是有問題的，結果他説的是“能源”。我就趕緊去了，在休息時間的時候我就糾正，剛才我聽錯了，任何人都有這種事。

2008-07-15 11:05:55
中國網:
您從事這麼多年的日文翻譯，聽説您53年就回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覺得從事翻譯工作，是不是對於國與國之間的溝通、互相了解、互相認識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2008-07-15 11:06:30
林國本:
當然有促進作用。在國外，雖然我生活的很好，但是我就不願意過三等公民的生活，你根本就沒有這個感覺，因為你是土生土長的，在這裡很愉快的過著。所謂三等公民，就是選舉權也沒有，很多事都跟你無關。你就是天天做生意，賺錢，如同行屍走肉，這個我受不了。

我的同學中99.99%是習慣於這種生活。有時候他們回來，我們一塊吃飯，我是屬於異樣的人物，就是所謂“理想主義者”。

2008-07-15 11:07:01
中國網:
如果讓您重新選擇，您還是會選擇做翻譯這條路？

2008-07-15 11:09:02
林國本:
還是會選擇。儘管不是成為億萬富翁的道路，但是要成功的話也不是很困難的。因為現在是市場經濟，你要付出代價就會給你一定的稿酬。

2008-07-15 11:09:20
中國網:
現在我們國家在翻譯教學方面還存在什麼樣的問題？

2008-07-15 11:09:49
林國本:
這個方面非常難辦，我曾經和在大學裏面教書的人談過這件事，他們知道這件事。比如日文裏面男性和女性説的話不太一樣，但是我們一個模式出來以後，女孩子説話跟男孩子一樣，結果有一些日本人大吃一驚，説：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禮貌。其實不是的，我們就是那樣教的。但是你也不能分開，因為男女同學比例是不清楚的。要是完全講女同學的話，這個男的在社會上説話就女聲女調的，也不行。這是第一。

2008-07-15 11:10:07
林國本:
還有文學課教的太老的作品，就像王國維那個時代的作品，是沒有用的。但是太現代化的作品，往往內容不太合適，怎麼處理這種關係，是很難的。有很多優秀的語言工作者，有很多，但是他怎麼選擇自己的職業生涯，這個很要緊。比如説，有一些人念完博士，或者是碩士到外企，結果他覺得很不適應。因為他雇你是叫你去賣他的東西，發電機、推土機等等，不是讓你成為語言學家。結果他覺得路走錯了，最後要退，退了以後又重新去唸書。

如果你進入企業的話，你就是去賣産品，沒有什麼爭辯的餘地，而我又最不願意幹這種事。實際上我的所謂成就是我逃避很多事情的結果，我不願意幹這個、不願意幹那個，叫我去賣別人的設備，我不幹這種事。

2008-07-15 11:10:46
中國網:
這也是您在追求自己喜歡的、希望的工作方式。今天非常感謝林先生做客我們的訪談節目，跟我們的廣大網友交流了您翻譯工作這麼多年的心得與體會。謝謝您，也謝謝各位網友的收看，下期再會！

2008-07-15 11:1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