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烏托邦
烏托邦是十六世紀托馬斯•摩爾寫的一部拉丁語書的名字。在摩爾的設想中烏托邦是一個完全理性的共和國,比如在這個國家裏所有的財産都是共有的,生活用品按需分配,人人從事生産勞動,而且有充足的時間從事科學研究和娛樂,在戰爭時期使用雇傭兵等等,實際上是一個美好的公共社會理想。然而這種依靠個人虛擬和想像建構起來的理想國,脫離了現實社會的實際情況,只是一個無法實現的空想。也使“烏托邦”這個詞有一個更廣泛的意義,即美好、理想的但卻無法實現的空想,帶有不切實際的意味。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也一直遠離著這種想像,一切顯得遙不可及。
而時至今日,世界的發展已經遠遠超越摩爾當年的想像,但摩爾的烏托邦仍然只是一個理想。在當前這樣一個經濟全球化和文化多元的時代裏,科技文明飛速的進步。一方面創造了巨大的社會財富,另一方面過於快速的發展也讓人無所適從。工業文明在改變人們的傳統習慣,越來越細的分工使人們被切割成工業機器的各個零件。傳統的交際習慣和生活方式迅速崩潰。個人主義成為共同的話語,社會進入一個只對個人負責,對他人的責任變得落寞的年代。而在這樣一個文化語境成長起來的改革開放後的一代,在享受經濟發展的成果的同時也面臨著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負面效果。沒有政治鬥爭的遭遇也沒有極度貧困的生活經歷,但面對的一切卻是未知的工業文明帶來的困惑,無法走出個人化困境的一代人對未來充滿茫然。然而網際網路的普及卻使他們可以以一種虛擬的方式活在一種想像的公共秩序中,既逃避了前途的未知也緩解了群體性交流的渴盼。另外龐大的動漫文化讓他們可以保持一種長不大的心理狀態生活在與社會隔絕的個人烏托邦中,明星工業的快速發展更是把這種虛擬公共性向現實生活中滲透。所有這些新的元素構建了一個當下的新型烏托邦。人們毫無顧忌地沉溺在角色扮演的網路遊戲中,“宅”在個人的小空間裏,瘋狂地追逐一個時尚的娛樂偶像,在內心不自覺地自我催眠,這些為緩解現代工業中由於工作節奏加快和人際關係疏遠的壓力而形成的虛擬工業,成了隱匿于現實社會中的第二現實。
文化藝術也脫開意識形態的現實主義表述回到當下面臨的新的社會現狀。新文化形態對傳統文化的衝擊,迅速重組了當下的文化架構。網路遊戲、動漫、明星影視工業等虛擬娛樂文化逐漸取代之前的宏大革命敘事,並形成一種全球化的新文化記憶。對改革開放後成長的一代而言這些既是童年的經歷也是當下的生活現狀,誰也無法回避,面臨當下這樣一個新型的烏托邦,當代藝術會是什麼樣子?
張榕泉和林攀科把“卡通”直接置入他們的創作。在張榕泉的作品《三更》中,他不僅直接借用了日本的卡通形象,更是加入了一個他自己設定的道具,一棵象徵日常生活的白菜。他以一種崇高的情緒來描繪這棵平庸乏味的大白菜,以此來調侃一種大而空的宏大敘事,也使作品呈現出一種平庸、無崇高理想的小市民理想。
而林攀科更像是一個舞臺劇的導演,他隨心所欲地安排這些虛擬的卡通形象。並複製、挪用那些經典名畫的構圖氛圍。新的視覺語言與古典形式的結合使作品産生一種新的視覺張力。儘管作品在畫面上似乎也有一種宏大理想主義的情緒,但是那些戲中的卡通演員卻給人一種煞有其事的感覺。似乎在思考的同時又傳遞出一種蒼白無力的迷茫,而這種迷茫和無力感則來自於對虛擬烏托邦的不確信。
吳允鐵的作品雖然也有卡通的形象在裏面,例如作品《白日夢》和《狂歡節》中出現的卡通形象,但他的態度無疑是有保留的。在《白日夢》中卡通被他用來突顯日常生活的空洞和膚淺。而在《狂歡節》中他則用了一個瘋狂的疊羅漢來表現他對社會一種無節制慾望危險的擔憂。重要的是,他並不停留于單純的形式。他用這種隱喻的方法呈現當前的處境,並思考現實理想缺失和重新建構的意義。在他的作品中帶有很多個人經歷的成分在裏面,並擅長用個人密語的方式闡述當代社會中死亡、慾望和貧乏、平庸的無意義日常生活的交織。
羅振鴻的作品《雲端坐佛》是這次展覽的唯一的雕塑作品,一個端坐在蘑菇雲上的小和尚,他的作品內容雖是戰爭的暴力,但外型卻顯得美麗和眩目,呈現出一種動漫化的可愛和浪漫。用來作為神的象徵的和尚形象在現代暴力面前更突顯這種烏托邦的無力感。作品對暴力的時尚美學化和對宗教的反思,拓展了作品的思想深度。
對於這種虛擬新型烏托邦,當代藝術在借用它的靚麗外衣的同時也在反思它的存在,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也許烏托邦最迷人的特質就是它無法實現的美好公共理想,對生命中理想的追求和沉溺這或許是烏托邦與虛擬娛樂工業和藝術重疊的地方,或者藝術本身就是另一種烏托邦。
吳允鐵
2008 11 19
吳允鐵《白日夢》2006 布面油畫 110x115cm
吳允鐵 《狂歡節》 2006 布面油畫 110x11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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