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薩福克郡,偉大的風景畫家約翰 • 康斯太勃爾曾在這裡畫畫,把濃烈的情感傾注在這片天空的雲朵上;作曲家本傑明 • 布裏頓曾在這片沙灘上散步,每一滴海水都躍動成了他的音符。
薩福克郡海灘邊瑪吉·漢布林為紀念本傑明 • 布裏頓創作的雕塑作品
1945年,瑪吉·漢布林(Maggi Hambling)出生在了大師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在薩福克郡海灘邊,這個只有一百多個居民的小村莊裏。她在這裡一直生活了半個世紀,置身於各種潮流與派別之外。也正是在這片薩福克郡的海岸上,瑪吉·漢布林的繆斯以一種出人意料又洶湧的方式闖入了她的生活。
從對著大海傾訴,到成為大海的傾聽者
瑪吉·漢布林小時候
“記得小時候,我到海邊不是去游泳,而是為了去和海説話。我從來就不擅長游泳,直到現在也沒學會。我不知道説了些什麼,大海也沒有回應我。但我還是經常到海邊,反反覆復對它説話,仿佛它是我多年的朋友。”
雖然大海一直在漢布林的身邊,但並沒有在一開始就佔據她的畫布。直到2002年11月30日那天,一場暴風雨把大海深深烙印在了漢布林的藝術中。
那天早上狂風驟雨,房頂都被掀翻了。漢布林開車來到海邊,看到風起雲湧,海浪翻滾咆哮,似乎漫過了天邊的每一個角落,海天連成了一色。這一切讓她無比興奮,她趕回工作室,把一幅乞丐的肖像畫改成了內心深處的那片暴風雨中的大海。
這是她的第一幅大海畫作,從此她沉浸在對大海的迷戀中一發不可收拾,創作了一系列以大海為主角的作品。“也許我畫大海就是為了控制它吧。以前我對著大海説話,現在當我畫大海的時候,海水開始對我説話,我變成了它的傾聽者。”
瑪吉·漢布林 《回轉的海浪》 布面油畫 2009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瑪吉·漢布林 《碰撞的海浪》布面油畫 2009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在漢布林看來,大海就是對生命、死亡以及一切生死流轉的一種隱喻。大海非常性感。你看著遠處一陣海浪正漸漸摸索前行,後又慢慢向你湧來,一點點接近,直到撞上海岸。當它最後破碎,消融的時候,又是那麼令人酣暢快活。
水墻——美即驚駭之始
瑪吉·漢布林《水墻6》布面油畫 2011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瑪吉·漢布林《水墻13》布面油畫 2012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漢布林後來創作了“水墻”系列作品。在這些畫作中,她描繪了薩福克郡索思沃爾德沙灘邊海浪拍打防波堤的場景。用來抵禦波浪衝擊的防波堤無疑是堅固的,但人工製造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似乎又顯得有些脆弱。滔天的巨浪帶著排山倒海之勢,一次又一次得撞擊著防波堤,驚濤裂岸的聲響仿佛穿透畫面而來。
《水墻》局部
《水墻》局部
站在畫作前,人類渺小又無力,那看似抽象的筆觸和強烈的情感波動將大自然的美麗與驚駭一同表現了出來。正如奧地利偉大詩人裏爾克(Rainer Maria Rilke)在《杜伊諾哀歌》中的詩句,“美即驚駭之始”。雖然很多人將漢布林的畫作看做是抽象的,有人從中看到了動物、面孔和人物。但她本人卻並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畫得是具象的,她看到的大海和巨浪就是如此。
瑪吉·漢布林 《水之墻》單版畫 2011年
瑪吉·漢布林 《水之墻》單版畫 2011年
對於漢布林而言,隨著年事漸長,她和大海的聯繫日益緊密,包括那片沙灘上的每塊鵝卵石。“和時間一樣,大海正在侵蝕我們的那一小片海岸,就如同時間正在侵蝕我的生命。海水離我越來越近,時間不會放過任何人。而我們是如此渺小,就這樣站在這裡眺望著廣闊的地平線。”
肖像畫——顫動宛如波浪涌過一生的海洋
伊普斯維奇博物館中的犀牛羅西
在開始畫大海之前,瑪吉·漢布林很早就開始畫肖像畫了。她最早的一幅肖像畫是1963年畫的《犀牛羅西》。1962年到1964年她還在伊普斯維奇藝術學校就讀,一天下午,老師讓學生去學校隔壁的伊普斯維奇博物館畫些東西。在博物館的第一個展廳裏,陳列著這頭叫做羅西的犀牛。
瑪吉·漢布林 《犀牛羅西》紙上石墨畫 1963年
這是漢布林用石墨所作的第一幅繪畫。“我覺得嘗試用石墨創作是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因為用石墨繪畫很難出錯。你並不改變石墨,你只是在對的地方作出對的印記。所以這很具有挑戰性,也很令人激動。儘管那頭犀牛並非活物,但是她與我之間的互動無疑是鮮活的。我把它看做我的第一幅肖像畫。”
瑪吉·漢布林 《自畫像》布面油畫 2017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自畫像》(局部)
在畫大海之後,漢布林把從海浪的線條用到了肖像畫中。正如約翰·伯格(John Berger)所評論的: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的顫動比人臉更複雜——顫動宛如波浪涌過一生的海洋,描繪的人成為觀察者,站在水的邊緣……”
瑪吉·漢布林 《笑2》布面油畫 2018年
漢布林以極其直率的線條、精巧的筆觸、潑灑、破碎的漸淡筆法和不透明的顏料組成了一幅幅混合複雜的人物形象。漢布林還有大量的素描寫生作品,充分表現了她對線條的理解和創意發揮。看似輕鬆隨意的線條勾勒卻依然無法掩蓋藝術家內心對人物深沉的情感和思緒。透過漢布林的大量素描速寫作品,我們能夠讀解她未經修飾的情感和創作熱情,這對藝術創作來説顯得格外珍貴。
給所愛之人的情書
瑪吉·漢布林《塞德里克》素描 1982年
王爾德説過:“有些事物因為短暫而格外珍貴。”生命正是如此,無論你與身邊之人有多麼互相吸引互相深愛,但在生命逝去的那一天終將離別。正因為生命如此短暫,愛才格外珍貴。
對漢布林來説“愛是所有藝術創作的基礎”,因此她在肖像畫中描繪著所深愛的一切,她的父親母親、情人、老師等等,還有她自己。
瑪吉·漢布林 《亨麗埃塔》布面油畫1998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當瑪吉•漢布林在1998年2月與繆斯女神亨麗埃塔•莫萊伊斯(Henrietta Moraes, 亦為弗朗西斯·培根等藝術家的繆斯)會面時,命運把三張牌扣在了桌面上。第一張牌展示了瑪吉每天都在畫亨麗埃塔,直到後者去世。第二張牌預見了亨麗埃塔在去世前幾秒鐘要瑪吉擁抱她。第三張牌預言二人會愛上彼此。約翰·伯格曾在《235 天》一文中講述了她與戀人長達 235 天的動人故事。
瑪吉·漢布林 《約翰·伯格》紙上石墨畫 2000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漢布林在作品上留下的每一個線條、炭筆的每一次躊躇、每一處修改、每一點怯生生的愛意流露都蘊含了這個故事,都是她對於愛人最動情的情書。從飛揚的髮絲到光潔的額頭,從微笑的雙眼到翹起的鼻尖,從撅起的嘴唇到優雅的脖頸,漢布林以畫筆在紙上碰觸撫摸著她的摯愛。
瑪吉·漢布林 《父親》紙上石墨畫 1994年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直到所愛之人離開人世,她都沒有停下畫筆。瀕死的父親,停屍房中的亨麗埃塔,那些素描是不需要任何塗改的。她低頭看著病中的親人與棺槨中的愛人,以自己的方式懷念著愛戀著他們。
瑪吉·漢布林《睡夢中的萊特》素描草圖/紙上鉛筆畫 1975年
“許多人對於我曾經面對躺在棺材裏的逝者作畫感到吃驚,但作為一位藝術家,我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能夠親眼見到這些親人的時刻。藝術家是很幸運的,可以為逝者在畫作中注入盡可能多的生命。對畫家而言,某種意義上逝者既不在此處,亦不在彼處。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這個人會永遠活在你的心裏。繼續創作他們的肖像畫,是為了延續我對他們的愛。”
瑪吉·漢布林 《相互依偎的顱骨》布面油畫 1995年
正因為對於漢布林來説愛是所有藝術創作的基礎,所以她可以遠離任何藝術流派和潮流,也因此她能灑脫得拒絕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因為我對撒切爾夫人的感情算不上愛”。
瑪吉·漢布林
長長的睫毛,紅潤的臉頰,一頭短髮捲曲著一個個倔強的弧度,走路帶風。見到瑪吉·漢布林時,任誰也想不到她已經73歲了。每天她都堅持5點起來畫畫,勤奮如她,卻在感嘆“隨著年齡的增長,時間越來越少了。” 在她看來 “只有畫室裏的時光才是真正的時光,其餘的時間不過是在裝模作樣”。
這一次她帶著畫筆下那片英國的海與愛著的人,來到了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將在這裡開啟“美即驚駭之始”的首次中國個展,展示她與大海的對話,與過去的對話,與愛人的對話。(圖文/孟媛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展覽海報
“美即驚駭之始: 瑪吉·漢布林的繪畫藝術, 1960 – ”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將展出至5月1日。
現年 73 歲的瑪吉·漢布林于上世紀 80 年代即獲得國際聲譽,至今仍處於旺盛的創作期。 她曾是英國國家美術館任命的首位駐地藝術家, 亦是少數幾位在大英博物館、英國國家美術館、英國國家肖像美術館、 俄羅斯聖彼得堡埃爾米塔日博物館等地舉辦展覽的在世藝術家。英國泰特美術館收藏有漢布林 19 幅作品,大英博物館、 耶魯英國藝術中心、 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澳大利亞國家美術館等世界級藝術機構均藏有她的作品。
“美即驚駭之始”展出了這位傳奇女藝術家包括油畫、版畫、素描寫生和雕塑在內的 60 余件作品,是對她藝術職業生涯自上世紀 60 年代以來至今的一次全面回顧和總結。展覽由英國著名策展人菲利普·多德(Philip Dodd) 擔任策展人。
展覽現場
觀眾觀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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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拍攝作品
展出雕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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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出雕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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