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彬

在當下，提倡書法家要有文化修養，有傳統文化的積澱，懂詩詞聯賦，寫自作詩詞聯語，已經達成書法界的一種集體共識，不存在觀點上的分歧和爭論。

讓我們回過頭來梳理一下中國的書法史，會有這樣的一個共同的結論，凡是在書法史上熠熠生輝的經典名作，幾乎都是書法家的自作詩詞。這些名作都是寫自己當時的心情、心境、感懷，使得書法和文意得到完美的統一。使得書法作品在無意間得到性靈的自由揮灑，從而呈現出作品在歷史上的藝術高度。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是王羲之為謝安、孫卓等四十一人行修禊之理所作詩文的序文，序中記敘蘭亭周邊山水之美和聚會的歡樂之情。抒發作者對大好河山美景因為人生短暫而生發的感慨和無奈。天時、地利、人和、氛圍，天人相應，作者的風度、神采、襟懷、情愫得到了充分的自然流露，一件千古佳作從此誕生。再來看看天下第二行書《祭侄稿》，顏真卿的哥哥顏杲卿和侄子顏季明被害，在找到兄侄二人遺骨準備暫時安葬時，顏真卿在極度悲憤的情緒下寫下了這篇祭侄文稿，全篇邊回憶兄侄的過去點滴，文辭從筆下汩汩而出，不計筆墨的工拙，隨著作者情感的起伏變化自然流露，使得書法傳統功夫和性情在無意識間被純情釋放，作品頓生出神來之筆，折射出天籟之音。蘇東坡的《黃州寒食詩帖》是一首遣興之作，是蘇軾被貶黃州第三年寒食節對人生的一種感嘆。詩寫得蒼涼多情，充分表達了蘇軾孤獨惆悵的心情。這種惆悵孤獨的心情，需要一種情感的宣泄。作者通過書法的直抒胸臆，通篇詩作寫得起伏跌宕、氣勢奔放，迅疾而穩健，一氣呵成，一泄胸中的的不平和怨情，表達了作者一種悲涼的生活境地，全篇暢達愜意而無草率遲疑之筆。這就應了蘇軾説過的一句話：“無意于佳乃佳”。

在當代，我們有多少書法經典名作？有多少自作詩詞的經典名作？當我看到蔡祥麟先生的詩集和書法集的時候，我眼前一亮，他的這些筆墨和詩詞完美結合的書法精品，無愧於我們這個偉大時代，無愧於這個書法發展和繁榮的偉大時代。他的詩有高度、有深度、有廣度；他的書法有法度、有神采、有內涵。這樣的書法作品才是我們這個時代所要留存和傳世的書法作品，這樣的作品才是我們這個時代值得研究和思考的。

蔡祥麟先生在當代書法名家之中，可謂是詩書合璧，獨領風騷的一位詩人書法家，是一位有著獨立思想的書法家，是一位有著愛心和文人情懷的書法家。他一貫積極主張書法家要有自己的詩詞聯文，要寫自己的詩詞聯文，筆墨當隨時代，一味地照抄古人的詩詞有時又很難找到適合自己、適合時代的文辭內容，就不能抒情達性，就不能找到筆墨和文辭的完美契合點。人們不會忘記1990年在合肥舉辦的“第三屆全國中青年書法篆刻家作品展”評審座談會上，蔡祥麟先生向全國書法界發出倡議：書法家應多寫自己的詩文聯語，這是歷史的需要。（刊載于當年《中國書法》雜誌）。二十年來，他是倡導者，又是踐行者。他公開發表的書法作品多為自己的內容，更難能可貴的是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中日自作詩書展”連續二十年舉辦了二十屆，這不能不説是國際文化藝術交流史上的創舉。

上個世紀最後二十年書法熱的空前繁榮，蔡祥麟先生在其中扮演者十分重要的角色。如火如荼、轟轟烈烈的書法展賽活動離不開蔡祥麟先生的精心謀劃和組織參與。一次次大型全國書展、大型作品集都與他的名字是分不開，多項展覽的推出和評審工作的逐漸規範完善構成了當代書法的真正的繁榮與發展。蔡祥麟先生是非常忙碌的，但是這種組織活動培養了他宏觀把握問題的能力和水準，培養了他的大胸懷、大氣魄和國際文化視野，培養了他的書法歷史眼光和藝術整體觀照。所以你看他的詩，能感受到一股才情、一股豪情、一種膽略，字裏行間躍然紙上，讓你能感受到激情，感受到衝動，感受到一種博大的胸懷。這就是一位有思想有感情的豪放派詩人的魅力。

與此同時，蔡祥麟先生構思並踐行了“中國書法環球行”，隨著走進澳洲、走進非洲的圓滿成功，中國書法歷史性地走進了世界五大洲，真正意義上實現了書法的國際傳播與文化對話。此舉産生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將載入中國書法史冊。

觀蔡祥麟的作品，開闔有度，聚散有法，馳張有力，骨肉飽滿，氣血洞達，大氣磅薄，有一瀉千里、排山倒海之勢。他的書法作品幾乎都是自作詩，而且每首詩都是即興而作，細細品讀，能深深感受到詩文字裏行間蘊藏的巨大能量——激情噴發，才情四射，豪情滿懷，真情瀰漫！這在提倡書法家自作詩文、提倡書法家文化修養、文化素質、文化底蘊的當下書壇是不多見的。蔡祥麟先生既是一位有抱負有才華的著名書法名家，又是一位有思想有修養有感情的思想家和詩人。唐代大詩人李白是一位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他的成就，在我國古典詩歌的發展史上，達到浪漫主義藝術的頂峰。唐代的韓愈評價為：“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而杜甫是一位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用現實主義手法表現社會現象。蔡祥麟先生詩文的特點是在李白和杜甫之間。既具有浪漫主義的表現色彩，也具有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是一位浪漫和現實表現詩文風格相容的十分難得的詩人書法家。

蔡祥麟先生四體兼擅，以草書最為突出，具有鮮明的個人藝術語言，表現出強烈的個人風格，既全面展示了作者書法的豐富性，又突出了其草書的抒情性、高妙性。他的書法以貼的靈動入碑，以碑的雄渾裹帖，遊弋于碑帖之間，相融相攜，達到了一個可喜可貴的至高境界。

中華書局為當代中青年書法家個人出版作品集，迄今為止，蔡祥麟先生還是第一人。這套書體現出三個特點：第一，自作詩詞。全套書分二部分，行吟部分，收錄了作者遍及世界五大洲及國內東西南北中足跡的105首即興詩詞聯文。如陽關放懷：“一馬陽關憶漢唐，秋風得意老來狂。回身只覺乾坤小，放眼何嫌世紀長。玉帝空忙天上事，文殊閒臥不焚香。胡楊偏愛樓蘭曲，我醉詩書萬古芳。”，訪日三首之一：“天隨人意景時新，一路全無半點塵。放下眉間千尺劍，何愁不度百年春。”等強烈表達了詩人書法家的寬廣人文情懷和歷史時空發展觀。筆墨部分收錄了作者77件書法精品，其中56件作品是自作詩、詞、聯、文，而且詩詞聯文有高度、有深度，書法藝術有傳統、有個性、有才情。詩書合璧，在當下是一種缺失，值得提倡，值得學習，值得弘揚。作品集中收錄的書法作品形式豐富，以才情逼人，全篇反映了作者多年對書法藝術的探索和追求。第二，作品集檔次高。全套書裝幀考究，設計精美，書中精品。書盒封面選用五千年的名貴金絲楠木，在太陽下面金絲閃光，熠熠生輝。第三，印數少，收藏好。全套書印數僅一千套，定價近二千元,可謂書法作品集中的印刷珍品，稀有之物。

藝術詩書合璧，工作中西兼顧，國內立足提高，世界著眼傳播，這是一位書法家、一位詩人、一位思想家的書法情懷和事業軌跡！

書法的未來和歷史是不會忘記這樣的拓荒者，耕耘者，思想者。這樣有才情的書法家，有傳統、有繼承、有品味、有神采的書法作品才能真正流傳後人，為這個時代留下真正的藝術精品。

有這樣一個社會現象，越是提倡的，往往越是缺少的，越是缺少的，往往又是很難做好的。提倡容易做到難，做好更難。

蔡祥麟既是忠實的倡導者，又是堅定的實踐者，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書法家要具有的文化和詩詞修養。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蔡祥麟藝術前方的道路是寬廣而美好的，因為他是一位集大成者。

作者係：北京大學書法研究所教師，北京書法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