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立偉
徐龍森的繪畫是一種安靜到空寂的存在,不對觀者説話、不給人教誨、不敘述情節、不傾訴內在的感知…… 這一種靜默的召喚使觀者不知不覺被吸納其中變得虛無。層層韻染的灰度色階交織出豐富交疊的關係。畫面的張力使畫作本身喪失了界限,直衝雲天的山峰和莫名而存的天光高高在上,支配著周圍的空間。巨幅畫作從天頂直垂地面的展陳方式更加強了這一豪邁雄渾的氣勢。他的山水稚拙本真,從不以筆墨的小伎倆嘩寵于眾,也是他動輒十幾米高的山水畫完全沒有瑣屑、臃腫之態的原因。雖然徐龍森的山水畫呈現出來的是恢弘磅薄的山水,但其實質關注的卻很少是堅實的自然物像本身。他的山水已從寫實與具體的層次邁向純粹的、純凈的精神表達。他的山水是Troxler所説的“上升到精神瞬間的物質”。
水墨山水畫的法度意韻有無數先人的浩瀚才智可資借鑒。正因如此,超越出來並與當下時代糅合就異常艱難。徐龍森作為一個生活在當下時代鑽研山水畫的人,不可避免地要思考自身與古代經典的聯繫。對古代大家字畫、古物珍玩的私藏也正是他思古人、揣摩經典的依憑。他的繪畫絕非簡單的傳統山水畫的映射,其畫作的形象似乎承接著與過往文人山水畫千絲萬縷的糾葛,而從運筆設墨到展陳方式的諸種形式則不斷挑戰著固有的視覺經驗和想像空間。這種感受從早期作品到近期作品越來越明朗。越是近作越較少喚醒人們對過往經典之作的回憶,在超脫出熟知的語言之後,觀者的審美潛知仍感親和。對過往堆疊的透析是其超脫出過往而立於當下的基石。而構成其繪畫藝術當代性的內核也恰是緣起于他對歷史的理解力,即所謂的“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説,徐的繪畫是“胸無成竹”的自由表達,沒有預設的終結點。一幅作品由起始,他便冒險嘗試著漫遊的向度,積累至最終的結局則是之前無法預知的大變換。在縱橫揮灑的筆紙交接之外的時間裏,他每天都花費大量的時間獨自對畫端詳。理性的沉思和有意摒除去清醒理智的創作交疊在他每一天的繪畫進程當中。這樣的接續疊合把文化與歷史象限的厚度和自由直覺的生命動力協調向前。他的山水畫也籍以無聲的稚拙與無形的深厚而成不朽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