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書/文
一、晤對神會,意味跌宕
數年前我與蔡勁松相識,相見一如多年相知的故人,十分投緣。其緣皆在他的人格魅力、詩畫魅力。蔡勁松的人品畫格與我的情性極得相投相合之緣。初次識勁松,得觀他的大量水墨畫作品,心中大有觸動。觀畫興味未盡,又往其家中看他的油畫作品,其絢麗爛漫的色彩,霍然震動的筆觸,直入心扉。於是,我們的話題展開,談興大放,所思所悟,皆有相合之處,從此與蔡君結相知之交。後來他每有新作,便發到我的郵箱,或邀至其家中品看。每次看他的畫,一眼相去,必心裏驟然一動,每細看慢品,又絲絲入味。試著用言語去表達,卻又找不到恰當的詞句,但其意味卻在心中回蕩不息。其後,我便開始關注他繪畫創作的來路與走向。
蔡勁松的油畫作品與雕塑作品是我最關注的,我與其作品常處於晤對神會之中。每到他家中,許多新畫挂滿四壁。開始觀畫,每一幅有每一幅的獨特情境,也讓我有觀一畫就有一種別樣的心動。看完一遍,心裏激動之情,便不可名狀。過許久,平靜下來,便仔細看他所畫的物象、畫面的構成、用筆與用色,但依此仔細尋去,他所畫的物象並非實形實像,可解為某一物,也可以看成另一物。物象相互之間的關係也非現實環境中的邏輯關係,而是幻化的意象情境關係。他的用筆,放開直取,鋪排開來,又混合交錯,迭加累積,間以刀、筆桿或其他方式,使交融鋪排之中,又驟然突起,猶如憑空一躍,又似天外飛來。他在用色上,于交融混合、多變微妙的色彩互調中,又以響亮的色彩形成對比,使畫面躍動起來。他畫中的物象與他的語言表達方式天然融合,製造出了奇異的幻境。
正由於他畫中的情景不是現實性的,其語言方式也非描摹式的,他表達的世界並非是真實性的世界,而是心靈中的世界,是情感迸發的意象,所以,觀蔡勁松的油畫便須是神會式的、體悟式的。我常常把他從郵件裏發過來的畫,在電腦螢幕上放大局部,寂然相對,進入他筆下那靈境空寂的世界,于空漠廣博的幻境中,又被他飛來的一筆物像所驚醒。觀畫的意味由此而跌宕無窮。
他的雕塑作品在表達觀念上與油畫作品脈絡相承,意在情感幻象的隨機表達與自由擴展,而不執著于實在形象的描摹。形體的自由延展,物象的自由附會,空間的自由穿插,對於他顯得如此的自然與暢快,他手中拿捏出的形態,展現出童話般的神奇與浪漫。
二、文心入境,大化無跡
近兩年來,蔡勁松油畫作品的各個方面漸趨深入、豐厚、成熟,已呈現出大體的面貌來。對於一個藝術探索者來説,這個過程來的是十分迅速的。他能超乎時下流行的面孔,如此迅速地形成一種自我的風格面貌,是與他個人的人生經歷與不同尋常的個人靈性相關聯的。
他祖籍貴州石阡,長于烏江之濱的山城思南,侗族人。在那個山水靈秀,文化奇異的西南一隅,蔡勁松長到成年。1987年他考入西安交大,成績優秀,智慧不凡。大學期間開始文學創作,並開始從事視覺藝術——攝影的創作。大量的小説、詩歌、攝影發表之後,得到了社會的關注,在文學、攝影領域嶄露頭角。他的創作活動十分活躍,成績斐然,數年後便被吸收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賈平凹在推薦蔡勁松加入中國作協時寫到:“勁松同志為有影響的青年作家,其風格獨異。創作積極、産量豐富,潛力頗大。”誠如所言,現今,蔡勁松已出版多部詩集、小説集,在文學刊物上發表小説、詩歌、散文、報告文學一百餘萬字,作品也被譯介到國外並多次獲獎。從他的小説與詩歌創作中,可以看出,他極善於心裏深層的揭示與體悟。小説雖為敘事,但,寫事筆法有時迂迴、有時直取,最終所寫事件皆縈繞迴環出一種深遠的情味。他的詩,更是情感濃烈,意境深邃。詩文對蔡勁松的內心世界的充盈與滋養,對他情感世界的蘊涵與激發,是至關重要的,這使得他具備了一個成熟藝術家所應有的品質。
蔡勁松那麼輕鬆地在畫面中呈現出成熟畫家的氣度與自如,是與他的這些根基分不開的。詩心、文心是蔡勁松入手畫面顯得如此自如、如此不凡的真正機緣所在。他的油畫沒有一絲的材料、工具、技法運用上的障礙,拿來就用,拿來就畫,這也與他與生俱來的慧心有關。對視覺元素的敏感,對視覺形式的慧悟,使得他在表達那內心本已充盈勃發的意象與情感時,跨越了油畫造型根基的障礙。順乎材料、工具、技法的本然之性,一任揮灑,使他的作品在專業語言層面,顯得天衣無縫。這種入手畫面的方式是頗有意味的。正是由於他詩心、文心充盈而活脫,心底氣概、眼中見識,俱在大“道”之中,才使得他超越對畫面形式技巧層面的計較,得大化而無跡了。
三、靈幻驟發,空明綻放
蔡勁松的油畫和雕塑作品,呈現出一種基本的情感與形式傾向,那就是在空明廣博的意象情景中,製造一種勃然而起的形式與情感的躍動。猶如情感與感動所做的一次躍向靈境寂空的綻放。
近期他創作的一系列油畫作品,如《飛系列》、《陣》、《追》等,明顯的具備這些特徵。這與他早些時候所創作的《飄》、《浮》、《跡》、《徑》、《潯》、《綻》等,在意境與圖式上是相承的。較之更早時候的《潮》、《叢》、《晟》、《嘯》等作品,也仍然暗含著于空明幻化的時空中,去呈現與追蹤一種似真非真的形象與痕跡。這些形象與痕跡,或許是單個的,也或是多個成組的,但無論如何呈現,卻總是在廣博無垠的空漠中去閃現一種驚掠而過的意象。畫面筆痕的放逐,形象的展開,總是驟然而來,靈幻的閃現與遊走著。這種方式讓觀畫者,目光觸之即動,心裏旋起波瀾。靈境寂空的鋪展,又使你不斷去向深處追尋。這正好形成了蔡勁松油畫作品的魅力所在。
《浮》與《飄》有許多值得不斷解讀的意味,這兩幅作品均作于2006年。兩幅作品充分地展示出他對細心捉摸與追尋深邃靈密空間的癡迷。《浮》以細密交融的筆調、旋轉的筆觸展現出若隱若現的微光與痕跡,使整個畫面籠罩在神秘而令人肅然的情景之中。《飄》同樣是寂靜深邃的虛空,而劃過虛空的是一束奇異綻開的花,亦或是正在碎裂的紅綢……。在如此靈幻的寂空中閃現的悸動,使觀者的心靈不能平靜。
《飛系列》是2007年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在圖式與語言上與《飄》、《浮》一致,而在背景虛空的營造上作者則更加自由,開闔更加宏大,這種虛空不是引向更遠,更虛幻,而是更大的虛空向你包圍過來,正於此時,一際亮光中閃動著的飛翔之物破虛而過,顯示出穿越的力量。這一奮飛的形像是孤寂的、無助的、頑強的。似是在奮躍而起,又像是在無望的飄落。
雕塑作品中的《塘頭》系列、《葫蘆蓬》系列,在語言與觀念上體現出作者強烈的精神追求與觀念寓意。前者通過物象的幻化、形體的靈異,表現出對生命寓意的童話般地述説,後者雖為寫實具象的嫁接與形象重構,但作者以“寶葫蘆”、“蓮蓬”這兩個極具神化特性、寓意吉祥的符號,試圖表達出他觀念中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不斷交融和變遷。
蔡勁松的油畫作品與雕塑作品是他心靈感悟所得跡象的自然閃現。他的語言是純凈的,他的情感是純凈的。他的創作出乎本然,他放筆于畫面、造物于形體,是出於表達、表現最為本能需求的必然。他的一顆詩心,總在跳動不止,必然會給他注入更大的創作激情。他對一般技巧局限的超越,對於一般創作手法的無遮蔽狀態,也必然給他帶來更大的創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