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菱訪談:關於顧德新

時間:2009-03-18 14:46:42 | 來源:藝術中國

    翁菱訪談:關於顧德新

    發表于《藝術財經》四月刊

    時間:2009年2月24日下午

    地點:天安時間當代藝術中心

 

    1.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嚴肅地跟蹤顧德新的藝術創作?

    翁:最早看過他在“89現代藝術大展”的作品,已相當成熟了;90年代國內外重要的中國當代藝術展中,都有他的身影。但1996年至2000年,我和一些觀念藝術家之間的合作僅僅是基於我對藝術創新本身的興趣,有點盲目,其實當時並不真正理解顧德新的工作。這和整個80甚至90年代,人們對觀念藝術的陌生疏離也有關係。那時,我更多地把他當作生活中的朋友,更多理解的是他做人的原則和生活中的細節。2000年之後,我才開始深入地理解他作品的意義和價值。

    是的。我們工作上的首次合作是在2004年外灘三號滬申畫廊的首展“超越界限”上。緊接著5月又舉辦了“對話… …——顧德新、王功新、張培力聯展”。隨後我們合作了兩次個展,分別是“顧德新2005.03.05”和“顧德新2007.4.14”。2007年底,我正在緊張籌備前門23號•天安時間當代藝術中心期間,受邀策劃邁阿密巴塞爾藝術博覽會期間的中國特別大展,我也選擇了顧德新的作品參加。可以説,顧德新是我近年合作次數最多的一位藝術家。

    2. 你如何理解他近年來的藝術創作?

    翁:顧德新的作品真正傳達了當代藝術最本質的力量。他敢於以最直抒胸意、簡單明瞭的方式直面社會現實,揭示人與人、人與社會以及社會內裏最本質的問題。在與他的幾次合作之後,特別是2005年、2007年的兩次個展中,我尤其深刻地體會到顧德新在空間把握方面無人能及的天賦。

    3. 能詳細談談你們歷年的合作嗎?

    翁:第一次是在2004年滬申畫廊開幕首展“超越界限”上。“超越界限”並非清談空議,它是我在事業上延續至今的思路。其一,如何超越藝術自身的慣用媒材以及思考邊界的局限;其二,如何搭建藝術與其他領域的跨學科交流平臺。這要求我們必須盡可能完整地呈現當代創作的狀況,讓關注各種形態和主題的藝術家所代表的學術性得以充分體現。換言之,就是要盡可能地呈現當代藝術的豐富性,使藝術家開放思想,交流創新。當時有像張曉剛那樣探討我們曾經經歷的歷史與生活的;也有周春芽、劉煒這樣在當代語境中關照傳統的;有像徐冰研究中西方文化碰撞與交流的……而顧德新則是“直面社會現實的藝術家”的代表。

    第二次合作是在題為“對話……”的聯展上。顧德新的作品以一種樸素、輕鬆的方式,在地面列陣鋪開一萬多輛燒陶玩具車:軍車、坦克、消防車、救護車、警車,看似兒童嬉鬧的玩具,卻是國家機器的象徵。

    4.他的作品都和空間有密切的關係。

    翁:是的。2005年,我邀請顧德新做個展。我覺得他當時已經有意採用後來2007年個展方案的一些元素,但可能擔心我這邊的困難,猶豫不決。而我的想法其實始終未變:我支援他的所有決定。在全面考量了滬申畫廊當時的場地條件後,他拿出了一個由冷凍豬腦、蘋果、香蕉、小卡通、雕塑底座、紅色畫框及“捏肉”等元素組成的展覽,其中旗桿是首次出現在他作品中的元素。所有觀展的人都特別震撼,仿佛見到了什麼奇觀。很多小孩子跑去玩蘋果,有人撿香蕉吃,有人索性爬到旗桿上… …參觀的人“忙忙碌碌”,不覺間也變成了作品的一部分。隨著展期的推進,部分作品如蘋果和香蕉開始腐爛發臭,引發了外灘三號裏高檔餐廳們的公憤,這是始料未及的。

    5.你覺得誤解也是一種交流嗎?

    翁:前年,上海藝博會門前,推土機從十幾噸蘋果中碾過的戶外裝置作品,讓有的觀眾很氣憤。但無論如何,顧德新的思考是嚴肅和認真的。他從藝術家的角度,警示我們人的問題、人的過程、社會的問題和社會的過程。面對藝術創作和藝術表達,他不妥協,有選擇。他有明朗堅定的意識形態和人生立場,實在難得。

    今天,對當代藝術的認識度仍然不夠。以當代藝術作為媒材來思考、反思社會的方式,依然不盡能為大眾所接受。但我相信這是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需要我們面對。

 


    6.你對2005年的這次合作滿意嗎?

    翁:很好呵。我認為這次個展集中了顧德新在2005年之前幾次國內外展覽中的創作元素,飽滿而不囉嗦,有點集大成的意味。

    7.2007年的那次個展呢?你怎樣評價?

    翁:記得當時中國美院院長許江來參觀,來來回回在展廳仔細看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告訴我:“這是近幾年來上海最棒的一個展覽,請你代我向顧德新致敬!”

    那次展覽選擇的材料放在顧德新的歷年創作中顯得十分特別:公共廣場上的地磚、廁所、陰井蓋、硅膠、六萬隻蛆和十萬隻蒼蠅。地板從畫廊的門口開始以25度角向上延伸至臨江一側的窗臺。

    我覺得這個展覽是完美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有在心裏給展覽打分的習慣,不管是自己做的,還是別人做的。好的展覽會覺得特別舒服,總也忍不住去空間裏多看兩眼,多待一會兒。2007年顧德新的個展簡潔大氣,藝術語言運用到位,內涵嚴謹深邃、一針見血。整個展覽依舊直面社會現實,講人,講現狀。他的藝術呈現十分感動我。

    從那之後,常常遇到那些讓我特別痛的事情,我都會想到顧德新的這個作品。他所呈現出的一切,我們往往難以單純地體會到。

    8.又是時隔兩年,你對顧德新2009年的新作有怎樣的預期?

    翁:2009年的項目,我認為顧德新將以大氣的手法,繼續保持作品與空間的深度對話。

    早在前門23號還在改建的過程中,我就邀請顧德新一起看過現場。今天我們看到的天安時間當代藝術中心,可以説是一個異形空間:它是清末美國駐華公使館所在地、北京市文物保護建築;它同時又經過了大規模改造——從四層建築改為兩層,打通開闢出中庭,令空間在視覺上張弛有度,獨特的柱梁結構,有序而適於變化。顧德新曾經建議我們保持毛坯的狀態,保持原始的空間。當然,最後的效果如你所見,我們還是把柱子包了起來,也做了白色的簡單粉刷。

    9.他從那時候起就有針對這個空間的創作想法嗎?

    翁:我不知道。顧德新是那種對空間極敏感的人。我想,他的方案也許從來都不止一個,但最終呈現的,並不僅僅是與空間的契合,更重要的是具有時間地理位置上的文化針對性。

    顧德新一直致力於對生命、人性、權力以及意識形態等本質上的挖掘。這次作品一定會是他最有力、最徹底的一次藝術呈現。

    10.你對展覽的效果有把握嗎?

    翁:我通常會在與藝術家合作之前,大量地接觸其作品、參觀工作室、深入討論等等。只有在足夠了解的前提下,才可以談到合作。決意合作後,藝術家會提出展覽方案。這時,我會堅持少干預、多配合,盡全力協助藝術家實現作品。對於顧德新,我是完全放心的。我相信他永遠都能為我們帶來新的對藝術的期盼。

    11. 顧德新是一個怎樣的人?

    翁:顧德新是一個可以選擇任何角色的人。他淡泊名利,認為自己是普通人,不以藝術家自居。但在整個藝術圈,顧德新極具威望,為人敬重。有一對紐約的藏家朋友甚至評價他為“當今全球最好的一個藝術家”。

    12.合作這麼多年來,你覺得你們事業的契合點在哪?

    翁:顧德新是藝術家,而我是協助藝術家工作的人。于我而言,能夠協助我所尊敬的藝術家工作,是我的幸運;而顧德新願意在我的空間裏工作,也是對我莫大的幫助和支援。

    這麼多年來,我接觸、合作過數百位藝術家。我覺得顧德新比我們很多人都更早地懂得藝術,無論是表達方式,抑或是對東西方藝術體系的整體把握,都有著更敏銳的眼光。他是讓我對藝術充滿信心的人。

    我一直相信,當代藝術是一種直面現實的思考和態度。在我看來,顧德新是當今直面現實的藝術家中最典型、最深刻、最重要的代表。他以最直白的方式,給予社會現實以最有力量的揭示和批判。當然,不少藝術家的作品都具有相當強的社會和文化針對性,但有時看上去玄機重重。顧德新從不玩弄玄機。

    我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一直懷揣著理想主義的信念。過去幾十年中,我們經歷了當代藝術從荒邊淒涼到風光無限。在這個虛妄交織的圈子裏,探索和變遷在動蕩、混沌、醜惡、興奮與名利的挾裹中掙扎,這是個十足的“煉獄”,沒有幾個人能經受得起這番無始無終的考驗。而顧德新從不曾動搖過,他堅持著自己的人生選擇、標準和立場;以清醒冷靜的眼光看待浮華世界。他是一個有真愛,有真選擇的人。前幾年,我常常懷疑自己工作的意義。而與顧德新一起工作,永遠帶給我莫大的慰藉。

    13. 顧德新説過,也許以後的當代藝術界,只有藝術品,沒有藝術家。您怎麼看?

    翁:我始終相信,不管什麼時候,好的藝術皆與藝術家本身的精神、生活相印證,這也是藝術恒久的魅力和價值所在。在顧德新身上,我看到了這種印證,實在是少有的。顧德新讓我相信藝術家,相信藝術的力量,相信我們的工作還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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