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我選擇了一條最佳的捷徑

時間:2009-03-05 18:05:54 | 來源:藝術中國

  王徵,青年畫家,中亞美術研究專家,36歲;曾在新疆龜茲石窟面壁9年,臨摹了數百幅壁畫精品;《美術》雜誌讚其“有幾十幅大型作品堪稱世界藝術瑰寶”;他所著的《王徵龜茲壁畫臨本》大型畫冊由文物出版社出版,被專家譽為“是藝術界的一件盛事”。年紀輕輕就取得這樣令人欽羨的成就,他説是由於——

  王徵:我選擇了一條最佳的捷徑

 

  採訪/彭明榜

  我是龜茲石窟一個幸運的“闖入者”

  記者:我聽説您是《美術》雜誌幾十年來一次用篇幅最多報道的畫家。作為中國美術家協會的機關刊,《美術》雜誌為什麼會對您這樣重視?

  王徵:這幾年,我三次上過《美術》雜誌。第一次是在2001年,刊登的是一篇我寫的龜茲壁畫的研究文章;第二次是2003年第1期,正趕上《美術》雜誌改版,改成了全彩印的大開本,頁碼也加厚了,那一期用封面、封二和內文16個版介紹了我臨摹的壁畫,這樣的報道規模據説在所有活著的畫家中是獨一無二的;第三次是2006年第4期用了8個版介紹《王徵龜茲壁畫臨本》的出版。確實,《美術》雜誌給了我可以説特別的重視和關心。我想,我是沾了龜茲壁畫這個藝術寶庫的光,那裏有著深藏而不為人知的驚世輝煌,宣傳我,也是為了宣傳龜茲壁畫。再一個原因是,我在那些洞窟裏呆了9年的經歷,可能讓大家覺得有一點在寂寞中堅守的精神價值值得宣傳。

  記者:您剛才説您是沾了龜茲壁畫的光?

  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現在,敦煌學已成為顯學,而龜茲石窟尚為人少知。在古代,龜茲是佛教傳入中國後首先興盛的地區,又是絲綢之路的重鎮,是東西方文化的交匯之所,從西元3世紀到9世紀,這裡産生了大量的洞窟佛教壁畫,這些壁畫是當時東西方文化融匯的結晶,至今仍有著未被廣泛認識的巨大藝術魅力。我只是這個藝術寶庫的一個幸運的闖入者。

  記者:現在看,“闖入”龜茲石窟對您確實是一種幸運。只是,當年您去龜茲,是自己主動的選擇呢,還是被動分配去的?

  王徵:當然是主動選擇,而且是非常強烈的選擇。我以前就學的中國山水畫,1989年考上新疆師大美術系後,更是想在山水畫上進行更深的探索。我發現,新疆的山水風光和中原、江南的山水風光大不相同,傳統的水墨能很好地表達中原和江南山水的神韻,但要畫新疆的山水總有些差強人意。1992年我到北京看展覽,中途去了一趟敦煌,突然看到壁畫,發現壁畫的色彩表現力很豐富,就産生了一個想法,要學習了解更早更多一些的壁畫藝術,從中尋找一種能夠表達新疆神韻的山水畫形式。第二年我畢業的時候,恰好龜茲石窟研究所來招人。所長給我看那裏的照片,房子都是土塊房,在一個村邊上,很原始,條件很差,但一看就覺得是一個歷史文化和自然文化融為一體的所在,我當即就決定去,並且馬上就辭掉了已經聯繫好工作的學校。

  記者:就是説,您本來是可以留在烏魯木齊的。突然改變主意要去那麼遠那麼苦的一個地方,家裏人是什麼態度?那時您好像在談戀愛,女朋友反對嗎?

  王徵:我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在烏魯木齊,他們當然希望我在身邊工作,女朋友也捨不得。但是,他們都理解我的想法,我是為了追求藝術才選擇去龜茲,所以,他們都支援我。

  我一放下東西,就迫不及待地隔著門縫一個窟一個窟地朝聖了一遍

  記者:龜茲石窟研究所條件怎樣?

  王徵:這個研究所原先歸庫車縣文管所,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才歸自治區文化廳直管,加上所有行政人員總共40多人,都住的土房子,四週的山都是石頭裸露光禿禿的。説是在克孜爾鎮,實際離鎮上還有11公里。靠自己發電,沒電的時候經常點蠟,沒有電話,要打電話得步行到鎮上去。我住的是一間十五六平米的土塊房,墻磚和地磚都沒有燒制過,遇到下雨就容易塌,有一次我剛回到烏魯木齊,所裏就來電話説我的宿舍塌了,只剩一面墻立著。還有地上很潮,床底下經常冷不丁地就長出了蘆葦。每年10月份以後,天很冷,要自己點爐子取暖。

  記者:您第一天到那裏報道後是什麼心情,失望嗎?

  王徵:我是坐了兩天的車才到的那兒,是黃昏時候到的。我一放下東西,就迫不及待地隔著門縫一個窟一個窟地朝聖了一遍。至於周圍的環境,根本就沒怎麼在意。

  記者:您的工作任務是什麼?

  王徵:我是美術師,工作就是做壁畫的臨摹和研究。所裏規定的任務是,一年畫10平米左右的壁畫。這個工作量聽起來不大,但要臨好還是要花很多時間,壁畫非常複雜。

  記者:描述一下您的日常工作狀態。

  王徵:這九年裏,除了偶爾回烏魯木齊,我的日常工作狀態就是到洞窟裏去,和壁畫裏的菩薩、武士、供養人泡在一起,在撲朔迷離的佛國裏神遊。我沒有戴表的習慣,都是看太陽判斷時間。早上,我背上一些馕,有時也買點午餐肉罐頭,就進洞窟,進去後就開始畫,畫累了就出洞抽支煙,對著天長嘯兩聲,然後又繼續,天黑了才回住處。每天都很累,所以我養成了個習慣,就是不脫衣服睡覺,時間長了,被子都臟得洗不出本色來。我就用那臟被子畫了一幅大畫,感覺還很不錯。

 


  記者:這樣日復一日地臨摹,您不厭煩嗎?

  王徵:怎麼會厭煩呢?我身處一個偉大藝術遺跡的現場,每臨摹一幅畫,都是對考古學、藝術學、宗教學的一個學習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可以説其樂無窮。我臨完一張,就急切地想臨第二張,越臨越不願撒手,我恨不得將自己喜歡的所有壁畫都一張張全部臨完。

  身體的痛苦是小痛苦,精神的快樂是大快樂

  記者:聽您説起來是只有樂,沒有苦,但是看您的身體,我用八個字來形容,是“骨瘦如柴、發枯如草”,分明您還是很苦的。

  王徵:那只是身體上的苦,精神上我是快樂的。確實,從飲食上我經常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有些大的壁畫的臨摹,也常常是超越常人的體能極限的。比如,臨摹時,必須視洞窟大小高低而作業,有時需要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有時會在搖搖晃晃的梯繩上,有時要蹲著畫,有時還要四腳朝天躺著畫。一幅大畫臨下來,常常需要一個多月,整個人的身體都變了形,像注了水銀一樣沉,眼睛一見到陽光就流著淚痛。但這些確實只是身體上的小痛苦,休息休息就好了,精神上我還是快樂,精神的快樂是大快樂。

  記者:選擇龜茲,您本來是要去找尋一種能表現新疆神韻的山水畫形式,您找到了嗎?

  王徵:應該説,我找到了,而且得到了更多。我對龜茲壁畫的臨摹,伴隨著相關多學科的學習和研究,既是藝術的,又是科學的,這使我不只成為一個畫家,還成了一個研究者,一個學者。所以,在2002年,我的母校新疆師大將我調回,讓我負責成立了中亞美術研究所。2003年,我又承擔了全國藝術科學十五規劃課題“新疆古代佛教石窟美術風格技法研究”項目,取得的成果應該説在學術界還是得到了肯定。我在臨摹壁畫中堅持在保持殘存的基礎上對殘缺部分的一些重要形象進行盡可能的復原,讓殘存部分和復原部分儘量協調統一。這種我稱為“適度復原”的方法也得到了專家們的認同,認為對於古物古建的修復工作很有意義。為了逼近臨摹對象的真實,我在宣紙、高麗紙、皮紙和布上探索了各種表現技法,並對一些顏料進行了加工研製,這些都對我的藝術創作更有幫助,更提供了發揮的自由。

  我去龜茲,是選了一條最佳的捷徑

  記者:您選擇的工作是寧靜寂寞的,您的性格也似乎是內向的。那麼,您是如何被外界“發現”的?

  王徵:2001年8月,烏魯木齊召開“全國少數民族美術創作題材研討會”,《美術》雜誌主編王仲老師來了,會議期間,我拿了幾幅壁畫作品的照片請他提意見。那天晚上12點多鐘,王老師忙完了會議的事後親自上我家看了我的作品,給了我很好的評價。以後,就有了《美術》雜誌對我的三次青睞。

  記者:《美術》雜誌報道您後,反響怎樣?

  王徵:我收到了很多讀者的來信,都是鼓勵我的。在那年召開的全國美協工作會議上,中宣部李從軍副部長在大會講話中還表揚了我,要美術界的同仁們向我學習。這些都讓我既興奮,也感到慚愧。

  記者:您現在感覺自己成功了嗎?

  王徵:我從龜茲調回烏魯木齊的那個晚上,看到電視裏播一個周星馳演的片子,裏面有一句臺詞“這個人嘛,形容委瑣,看上去很不成功!”當時我就樂了,我覺得説的就是我。現在人們動輒就昂首挺胸的那種“成功”我還沒有,但是在藝術上,在專業上,我覺得我去龜茲,是選了一條最佳的捷徑,很幸運,沒走彎路。

  記者:您的經歷應該説對於大學畢業正面臨就業選擇的人是有一定借鑒意義的,您對他們有什麼建議?

  王徵:現在,社會的資訊量大,誘惑也多,年輕人不容易認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所以要首先想清楚自己的發展方向和定位,明白什麼是對自己最有意義的。想清楚了這個,就要選擇自己最應該做的事情,義無反顧地去做,不要被眼前的近利所誘惑,不要怕吃苦,要能堅持,要像打井一樣,可能多挖一米就有水了。選準了目標,又能堅持不放棄,相信你的收穫就一定能比原來期望的還多。這是我從自己身上得到的一點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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